鹹腥海風如砂紙般刮過齊樂結痂的傷口,他倚在蜚鱗甲斑駁的脊背上,指腹無意識摩挲著懷中滾燙的《山海經》。古籍燙得幾乎要灼傷掌心,滲血的書頁間凝結的黑紋正詭異地蠕動,宛如無數細小蜈蚣在啃噬文字。方才八岐大蛇化作黑霧時,深海傳來的吟唱聲仍在耳膜深處震顫,那並非任何已知語言,倒像是金石相擊與梵音混雜的古老符咒。
“弋始。”齊樂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在口中散開,意識如墜深潭般沉入識海。幽藍漣漪蕩開的瞬間,青麵獠牙的虛影從墨色深處浮起,與他容貌相同的臉上,瞳孔卻泛著蛇類豎瞳的冷芒。“若那股力量的主人有異動——”齊樂的聲音在識海掀起回響,“即便要將我的靈魄煉作巫火,也要撕開空間裂縫。”
弋始脖頸的骨刺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周身黑霧驟然膨脹成猙獰鬼麵,旋即化作一道幽光沒入他後頸。當齊樂重新睜開眼,月光正將葉逸辰的影子拉長投在沙灘上,青冥劍吞吐的雷光映亮他緊繃的下頜線,劍鋒凝著的血珠在電光中蒸騰成紫煙;梧桐膝上的焦尾琴斷弦突然劇烈震顫,崩裂的琴身縫隙裡滲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破碎的宮商角徵羽符號;姚和尚盤坐的沙地上,一圈金色梵文正在緩慢褪色,老人布滿血痕的雙手仍維持著結印姿勢,額間佛光與體內翻湧的黑毒激烈纏鬥;江萬枯枝劃出的卦象突然竄起幽藍火焰,他猛地捂住口鼻,指縫間滲出的黑血在沙地上腐蝕出蛛網般的裂痕。
海麵的平靜來得猝不及防。方才還呼嘯的狂風戛然而止,翻湧的浪濤凝固成鏡麵,倒映著眾人警惕的麵容。一股無形威壓自海底升起,像千萬層綢緞輕柔卻不容抗拒地裹住他們。葉逸辰的劍尖率先垂落,雷光儘數消散——這威壓中的確沒有殺意,卻蘊含著讓所有術法都無法施展的磅礴力量。
眾人各展手段升空時,空氣裡交織著不同的能量嗡鳴。葉逸辰踏碎月光,青冥劍拖曳的流光照亮他染血的劍穗;梧桐斷琴迸發的音刃在海麵炸起萬千水花,鳳皇虛弱的啼鳴與琴音共鳴;姚和尚腳下蓮台每綻放一層,就有金色經文如蝴蝶般紛飛;江萬驅使的鬼潮裹著他衝天而起,浪潮中隱約可見無數蒼白手臂試圖抓住他的腳踝。
蜚展開足有十丈的羽翼時,齊樂忽然聽見布料撕裂的輕響。低頭看去,自己袖口不知何時爬滿細密裂紋,仿佛被無形火焰灼燒過。就在這分神的刹那,島嶼最高處的嶙峋礁石後,素白僧衣如蓮花般緩緩浮現。
月光像是被特意聚攏,將女子周身鍍上三重金邊。她眉心血色朱砂痣流轉微光,垂落的衣袂間隱約可見暗繡的千手觀音法相。當她雙手合十頷首時,齊樂看見她腕間纏著褪色的紅繩,繩結處墜著半枚殘破的青銅鏡——與《山海經》內頁記載的上古佛器“照世鏡”殘片紋路如出一轍。
“齊樂!”葉逸辰的驚呼被海風撕碎的瞬間,女子周身金光大作。齊樂在強光中恍惚看見,無數飛天神女自金光中浮現,手中琉璃燈灑落的光塵裡,竟有大鱉龜甲上相似的咒文流轉。待光芒散儘,空氣中隻餘一縷摻著龍腦香的檀香,而方才女子站立的礁石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每個足印裡都盛開著三寸金蓮。
蜚加速追上眾人時,齊樂懷中的《山海經》突然無風自動,某頁空白處緩緩浮現出女子的畫像。畫像中的人眉目含笑,手中托著的青銅鏡裡,倒映著他們五人浴血奮戰的模樣。江萬掐算的手指突然劇烈顫抖,卦象中原本消散的黑氣竟重新凝聚成鎖鏈形狀:“那股力量雖然消失,但——”他突然噤聲,驚恐地望向身後。
漆黑海麵不知何時布滿細密的金色脈絡,宛如沉睡古佛的血管。一朵直徑十丈的金色蓮花自脈絡中心綻放,花瓣上流轉的經文竟與方才女子腕間紅繩的咒文一致。當蓮花徹底盛開的刹那,眾人聽見深海傳來一聲悠長歎息。
滬市的霓虹在夜幕中流轉,與地下靈脈蒸騰的青光絞成詭譎光網,宛如一張籠罩人間的巨幕。西王母赤足踏著凝結的紫色瘴氣破雲而下,發間九鳳銜珠冠劇烈震顫,九隻金鑄鳳鳥的喙部同時張開,發出刺耳的尖嘯。每經過一座懸浮於城市上空的仙山殘軀,她周身的瘴氣便卷起漩渦,驚起棲息在斷壁殘垣間的陰鴉,漆黑羽翼遮蔽月光,如潑灑的墨點般掠過破界大陣的符文光焰。
遠處玉虛台上,八位神明結跏趺坐的身影已與光幕融為一體。他們周身散發的靈力如倒灌的銀河,注入下方那座正在吞噬天地靈氣的破界大陣。法陣中央的太極魚眼瘋狂旋轉,吞吐著來自四麵八方的天地元氣,陣紋流轉間迸發出的青光將雲層染成詭異的翡翠色,時不時有雷霆順著陣眼劈向地麵,在高樓大廈間炸出焦黑的深坑。
西王母猩紅的指甲劃過虛空,空間如破碎的鏡麵般龜裂。她轉瞬便出現在岱輿仙山殘軀頂端——這座曾與蓬萊並肩的仙山,如今隻剩半截斷裂的青玉峰,斷口處還凝結著上古大戰時的冰棱。崖壁上遍布歲月侵蝕的溝壑,殘留的瓊樓玉宇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坍塌的飛簷上垂落的銅鈴隨風搖晃,發出空靈而詭異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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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縮小成巴掌大小的大鱉蜷縮在她掌心,龜甲上細密的禁錮咒文泛著幽紫光芒,每一道紋路都在灼燒著它的神魂。大鱉渾濁的眼珠裡布滿血絲,四足徒勞地劃動,發出幼獸般的嗚咽。西王母屈指彈在龜甲中央的太極紋路,咒文瞬間爆發出刺目紫光,大鱉的慘叫聲震碎了青玉峰上殘留的冰晶,身形如充氣的山嶽般急速膨脹。
青玉峰在巨獸複蘇的威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無數碎石裹挾著千年積雪簌簌滾落。大鱉恢複山嶽大小的刹那,掀起的颶風將周遭雲霧撕成碎片,它脖頸處的鱗片擦過殘損的玉闕,將整座樓閣碾成齏粉。然而它剛揚起前足,西王母的權杖已如黑色閃電破空而來。纏繞著鎖鏈的杖身刺入雲層,鎖鏈表麵流轉的符文與大鱉龜甲上的禁製產生共鳴,在空中交織成燃燒著幽冥火焰的囚籠。
“哢嚓——”鎖鏈刺入大鱉背甲的聲響如同驚雷,鮮血如赤色瀑布般傾瀉而下,將青玉峰染成修羅場。大鱉劇烈掙紮時,它的尾巴掃過仙山殘軀,原本就脆弱的山體頓時裂開蛛網般的縫隙,幾座搖搖欲墜的亭台樓閣轟然倒塌。西王母踏著飛濺的血雨淩空而立,黑發在魔氣中狂舞,眼中跳動著癲狂的笑意。
“當年你馱著岱輿遨遊四海,助大禹平息水患,何等風光。”她的聲音混著鎖鏈摩擦的尖嘯,“如今卻妄圖壞我大計?”隨著她指尖劃過虛空,數十道符咒化作血色流光沒入大鱉的傷口。那些符咒在血肉中生根發芽,綻放出詭異的黑色曼陀羅,大鱉的掙紮漸漸變得遲緩,最終被定在青玉峰上。它的龜甲與山體融為一體,隻露出布滿傷痕的脖頸和頭部,渾濁的眼珠裡蓄滿絕望的淚水。
西王母拂袖坐在大鱉龜甲上,她身下的傷口仍在汩汩流血,將周圍的雲霧染成猩紅。遠處破界大陣的光芒愈發耀眼,八位神明輸送靈力的身影已經模糊成光點。她抬手召出青銅古鏡,鏡麵泛起水波,映出齊樂等人狼狽逃離的畫麵——葉逸辰染血的青冥劍低垂,梧桐懷中的鳳皇奄奄一息,姚和尚七竅滲出的血珠滴落在沙灘上,竟化作詭異的黑色符文。
“且讓你們多活些時日。”西王母撫摸著大鱉顫抖的脖頸,指甲深深陷入血肉,“等最後一座仙山到來,這世間再無人能阻擋我重掌三界。”她的話音未落,岱輿仙山殘軀突然劇烈震顫,被封印在山體深處的上古禁製泛起金光——那是數千年前鎮壓魔神時留下的力量,此刻正與大鱉體內殘存的洪荒之力產生共鳴。雲霧中,鎖鏈摩擦的聲響愈發刺耳,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鹹腥海風裹挾著深海的腐朽氣息撲麵而來,齊樂的指尖突然刺痛——懷中《山海經》滲出的金血竟如活物般鑽入他的毛孔,古籍扉頁浮現的卦象劇烈扭曲,朱砂小字"岱輿鎖玄鼇,鏡破三界搖"滲出詭異的熒光,仿佛要掙脫紙麵。蜚的鱗甲突然豎起,這頭來自上古的異獸發出不安的嘶吼,利爪在虛空中抓出幾道火星。
"停下!"齊樂猛地拽住蜚頸間的鬃毛,異獸龐大的身軀在半空急停,帶起的颶風掀飛了岸邊的砂礫。葉逸辰青冥劍上的雷光驟然暴漲,映亮他警惕的眼神;梧桐懷中的鳳皇突然劇烈掙紮,尾羽迸發出的金色火花將破碎的焦尾琴照得忽明忽暗;姚和尚盤坐的蓮台泛起裂紋,他布滿血痕的雙手再次結印,額間佛光與體內黑毒激烈衝撞,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江萬的枯枝突然在沙地上瘋狂劃動,新的卦象還未成型便被黑氣吞噬。他喉間發出壓抑的悶哼,指縫間滲出的黑血滴落在地,竟化作七道扭動的蛇形紋路。"是岱輿山!"梧桐突然驚呼,她破損的焦尾琴斷弦劇烈震顫,琴弦上凝結的血珠在空中聚成龜甲紋路,"大鱉的靈力正在與仙山封印共鳴,那座山鎮壓的不是普通禁製..."
姚和尚的袈裟無風自動,他周身泛起的金光突然轉為暗紅。"阿彌陀佛!"老人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栗,"那是...混沌時期被三清聯手封印的...域外天魔!"話音未落,海麵突然掀起千丈巨浪,八岐大蛇消失處的虛空如鏡麵般龜裂,無數纏繞著眼球的青銅鎖鏈破土而出。鎖鏈上的眼珠同時轉動,發出此起彼伏的嬰兒啼哭,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葉逸辰揮劍斬向最近的鎖鏈,青冥劍雷光暴漲。"當啷"一聲巨響,劍刃與鎖鏈相撞迸發出耀眼的火花,斷裂的鎖鏈處湧出腥臭黑血,如雨點般砸落,沙灘瞬間被腐蝕出密密麻麻的深坑。然而更多鎖鏈從海底噴湧而出,其中一道帶著尖銳倒刺的鎖鏈直取梧桐懷中的鳳皇。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雲層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鎏金閣頂的玉鈴發出清越鳴響。白衣女子腳踏金蓮自天而降,褪色紅繩係著的青銅鏡殘片在月光下流轉著神秘光暈。她素手輕揮,一道金色劍光閃過,鎖鏈應聲而斷。斷口處傳來不甘的嘶吼,化作黑霧消散在夜空中。
"此乃天機鏡殘片。"女子的聲音裹挾著古老梵音,令整片海域的波濤都為之停滯。她轉動手腕,鏡中景象瞬間切換——岱輿仙山之上,西王母的權杖正刺入大鱉天靈,仙山深處的封印泛起血色波紋,無數猙獰魔影在封印中若隱若現;滬市上空,破界大陣的太極魚眼瘋狂旋轉,將天地靈氣如旋渦般吸入,法陣邊緣已開始出現細小的空間裂縫。
江萬掐算的手指突然被黑氣纏繞,他臉色慘白如紙:"若讓吞運印、魔神陣與岱輿封印三力合一...子時一到,虛空裂縫將吞噬三界靈氣,屆時..."他的話音被女子鏡中突然爆發出的強光打斷,鏡麵映出齊樂等人浴血奮戰的畫麵,卻在最後一刻被黑霧籠罩,隻留下葉逸辰染血的劍、梧桐破碎的琴、姚和尚熄滅的佛光、江萬龜裂的卦象,還有齊樂懷中淌血的《山海經》。
"破局之法,在天機鏡完整之時。"女子將青銅殘片化作流光,沒入齊樂眉心。刹那間,齊樂的識海掀起驚濤駭浪,無數記憶碎片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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