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皇莊的清晨籠罩在薄霧中。李辰浩踩著露水走進打穀場時,胤禛已經在了。王爺一身粗布短打,正彎腰查看堆成小山的麥粒,指尖撚起幾顆放進嘴裡細嚼。
"比去年多收了三成。"胤禛吐掉麥殼,難得露出笑意,"王柱子家二十畝地,竟打了十五石。"
李辰浩翻開新製的魚鱗冊:"按新算法,他家該納糧二石一鬥,比往年五兩丁銀折合的三石糧,少了近三成。"
場院外突然傳來喧嘩。一隊衣衫襤褸的流民跪在路邊,領頭的不斷磕頭:"青天大老爺!小的們想回籍耕種..."
胤禛皺眉:"這些是?"
"臨縣的逃戶。"莊頭老趙低聲道,"聽說咱這兒按地畝納糧,都拖家帶口回來了。"
李辰浩注意到胤禛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玉扳指——這是王爺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果然,胤禛突然下令:"清點人數,撥荒田,借給籽種農具。秋後還三成,五年內還清本金。"
流民們嚎啕大哭的感恩聲中,李辰浩飛速記錄著王爺口述的新政細則。這些條文後來被整理成《昌平皇莊賦役章程》,其中最關鍵的"五戶聯保"製度,正是為防止豪強兼並而設——五戶互相擔保,任何一戶賣地需得其餘四戶畫押。
"王爺高明。"李辰浩由衷讚歎,"這聯保法斷了地主趁災吞田的路子。"
胤禛搖頭:"是你那句"有恒產者有恒心"點醒了本王。"說著從袖中取出封信,"看看這個。"
信是通州知州上的密折,痛陳"攤丁入畝乃變亂祖製",末尾還蓋著戶部侍郎的私章。李辰浩心頭一緊——這位侍郎正是八阿哥的門人!
"怕了?"胤禛冷笑。
"臣隻怕他們不敢來。"李辰浩指向遠處複耕的荒地,"那些麥穗就是最好的駁辯。"
正說著,鄔思道拄拐匆匆趕來,臉色陰沉:"王爺!順天府來人,說要查驗咱的魚鱗冊..."
查驗是假,找茬是真。那順天府丞帶著十幾個書辦,將皇莊賬房翻得底朝天。李辰浩冷眼旁觀,發現他們專挑"地畝清丈"的部分刁難。
"這畝數不對吧?"府丞指著王柱子家的地塊,"按舊冊是十八畝,你們怎記二十畝?"
莊頭老趙急得冒汗:"大人明鑒,這兩年新墾了河灘地..."
"河灘地?"府丞冷笑,"那是官地!誰準你們私墾的?"
眼看要壞事,李辰浩突然插話:"《大清律》第三百十二條:"無主荒田許民開墾,永準為業"。大人若不信,下官可背全文。"
府丞噎住,轉而攻擊稅率:"每畝征一鬥?誰定的規矩?"
"本王定的。"胤禛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身後跟著幾個農民,每人手裡都捧著剛收割的麥穗,"要不,府丞大人問問他們樂不樂意?"
王柱子撲通跪下:"大人!往年小老兒繳完丁稅就剩口糠,今年..."他顫抖著捧出袋白麵,"能吃上饃了!"
府丞灰溜溜走了,但李辰浩知道這事沒完。當夜,他獨自在賬房整理地畝冊,油燈突然被風吹滅。黑暗中,一支弩箭擦著他耳畔釘入牆壁!
"有刺客!"
賬房外傳來打鬥聲。李辰浩護住魚鱗冊衝出,隻見張德海正與三個黑衣人纏鬥,胸前已中了一箭。見他出來,張德海暴喝:"冊子帶走!他們要燒..."話音未落,又中兩箭。
李辰浩抱著冊子狂奔,身後傳來火油味。回頭時,賬房已燃起衝天大火,張德海的身影消失在火海中。
安全處,他翻開染血的魚鱗冊,發現刺客重點想毀的竟是"趙家莊"那幾頁。這個趙家莊的東家趙員外,正是日間那府丞的姻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