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在黑暗中閃過,李辰浩本能地側身避讓,鋒利的彎刀擦著他的衣襟劃過,在粗布上留下一道裂口。他反手抽出短刀,金屬碰撞聲在狹小的屋內格外刺耳。
"快走!"卓瑪猛地推開後窗,抓起爐邊的銅壺朝衝進來的武士砸去。滾燙的酥油茶潑灑而出,為首的武士慘叫一聲,捂著臉後退。
李辰浩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一個箭步躍向後窗。身後傳來卓瑪的痛呼——一名武士抓住了她的長發,將她拽倒在地。
"卓瑪!"李辰浩轉身欲救,卻見卓瑪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抓住她的武士。武士吃痛鬆手,卓瑪趁機滾到一旁。
"彆管我!去找他!"卓瑪大喊,眼神中傳遞著李辰浩無法理解的訊息,"布達拉宮西側,聽到歌聲就跟著走!"
更多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李辰浩知道再猶豫兩人都會喪命。他咬牙翻出窗外,落入一條漆黑的小巷。身後傳來卓瑪與武士搏鬥的聲音,還有她最後一聲呼喊:"記住,歌聲!"
李辰浩在迷宮般的巷子裡狂奔,心臟劇烈跳動,耳邊全是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拉薩城的夜晚突然變得危機四伏,每個轉角都可能藏著追兵。他脫下被劃破的外袍,從一戶人家晾衣繩上扯下一件藏袍裹在身上,又抓了一把泥土抹在臉上,儘量改變自己的外貌。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號角聲——準噶爾人正在全城搜捕他。李辰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卓瑪最後的話:"布達拉宮西側,聽到歌聲就跟著走。"
布達拉宮巍峨的身影在月光下清晰可見,李辰浩避開主要街道,沿著民居的陰影向西移動。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觀察四周,確認沒有追兵才繼續前進。
轉過一個街角,他突然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那聲音清亮悠遠,在拉薩的夜風中飄蕩,唱的是一首他聽不懂的藏語情歌,旋律卻莫名熟悉,仿佛能直擊心靈。
李辰浩循聲而去,歌聲引導他穿過幾條僻靜的小巷,來到一座不起眼的小佛堂前。佛堂門口掛著一盞酥油燈,在風中輕輕搖曳,投下變幻的光影。
歌聲戛然而止。李辰浩警惕地四下張望,手按在短刀上。佛堂的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一個身影站在門內的陰影中。
"進來吧,漢家的勇士。"一個溫和的男聲用流利的漢語說道,"外麵的狼群找不到這裡。"
李辰浩猶豫片刻,還是邁步進入佛堂。門在身後輕輕關上,酥油燈的光芒照亮了不大的空間。佛堂正中供奉著一尊鎏金佛像,兩側的經幡輕輕擺動,空氣中彌漫著藏香的氣息。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年輕僧人,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麵容清秀俊朗,眉宇間卻帶著超越年齡的智慧與滄桑。他身著普通僧袍,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明亮如星辰,深邃如湖泊,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是誰?"李辰浩沒有放鬆警惕,"為什麼幫我?"
僧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頑皮和憂鬱的混合:"我是誰?這個問題很有趣。在哲蚌寺的經書中,我是六世達賴喇嘛;在拉薩街頭的酒館裡,我是浪子宕桑旺波;在情人的夢裡,我是詩人倉央嘉措。"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但在今晚,我隻是一個想幫助迷路旅人的僧人。"
李辰浩倒吸一口冷氣——眼前這人竟是傳說中的倉央嘉措!那個被傳為情聖的活佛,那個寫下無數動人詩篇的達賴喇嘛!可他不是應該在布達拉宮中嗎?為何會出現在這偏僻的小佛堂?
似乎看出了李辰浩的疑惑,倉央嘉措輕歎一聲:"你一定聽說過"一個活佛,兩個身體"的傳言。"他走向佛堂角落的矮桌,倒了兩碗酥油茶,"坐吧,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
李辰浩謹慎地坐下,接過茶碗。倉央嘉措盤腿坐在他對麵,月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為他鍍上一層銀邊。
"準噶爾人控製了一個假靈童,準備在大法會上公開。"李辰浩直奔主題,"你知道這件事?"
倉央嘉措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不僅知道,這正是我被迫躲藏的原因。三個月前,準噶爾使者帶著大汗的"建議"來到布達拉宮,要我承認準噶爾的保護權,斷絕與清廷的關係。"他苦笑一聲,"當我拒絕後,他們開始策劃這場陰謀。"
"為什麼不公開揭穿他們?"李辰浩追問。
"政治,我親愛的朋友,是比佛法更複雜的學問。"倉央嘉措輕撫佛珠,"準噶爾人控製了哲蚌寺大部分高層,我的命令已經出不了布達拉宮。如果我貿然現身,隻會被他們以"冒牌活佛"的罪名處決。"
李辰浩皺眉思索:"朝廷知道這些情況嗎?"
"我派出的信使都被截獲了。"倉央嘉措搖頭,"準噶爾人封鎖了所有通往內地的道路。直到三天前,我才通過卓瑪得知朝廷派了密探前來調查。"
"卓瑪是你的人?"
"她是我的表妹,也是少數仍忠於我的貴族後裔。"倉央嘉措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希望她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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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辰浩想起卓瑪與武士搏鬥的情景,心中一陣愧疚。他迅速轉移話題:"我需要證據,證明那個靈童是假的,也證明準噶爾人的陰謀。"
倉央嘉措站起身,走到佛像後方,從暗格中取出一個黃綢包裹:"這裡有兩樣東西。一是西藏各要隘的布防圖,上麵標明了準噶爾軍隊的駐紮位置;二是我寫給皇上的密信,蓋有我的金印。"
李辰浩接過包裹,小心地打開查看。布防圖繪製精細,上麵用紅筆標注了準噶爾人的軍事部署;密信則用漢藏兩種文字寫成,末尾確實蓋有達賴喇嘛的金印。
"這些足夠讓朝廷出兵乾預了。"李辰浩將包裹重新係好,藏入懷中,"但我需要儘快送出拉薩。"
"三天後的大法會是關鍵。"倉央嘉措神色凝重,"一旦假靈童在眾高僧麵前被"認證",再想推翻就難了。"
李辰浩心頭一緊:"三天?這麼快!"
"所以你必須抓緊時間。"倉央嘉措走到窗邊,警惕地看了看外麵的情況,"我安排了一條秘密通道,可以送你出城。但之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正當倉央嘉措準備詳細說明出城路線時,佛堂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同時警覺起來,李辰浩迅速躲到門後,短刀出鞘。
敲門聲響起,三長兩短,似乎是什麼暗號。倉央嘉措鬆了口氣:"是自己人。"
門開處,一個滿身是血的年輕僧人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李辰浩認出他是哲蚌寺的僧人服飾,隻是已經破爛不堪。
"仁波切!"僧人跪倒在倉央嘉措麵前,聲音顫抖,"卓瑪小姐被抓了!準噶爾人正在拷問她,想找出您的下落!"
倉央嘉措臉色瞬間蒼白,手中的佛珠啪地斷開,檀木珠子滾落一地。他閉上眼睛,嘴唇微動,似乎在默誦經文。
"他們還...他們還殺了我師父。"年輕僧人淚流滿麵,"因為師父拒絕承認那個假靈童。"
李辰浩看著倉央嘉措痛苦的表情,突然明白這位活佛為何會寫下那麼多憂傷的情詩——他不僅為愛情憂傷,更為這片土地和人民的苦難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