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陽城外的校場上,李辰浩正檢閱新組建的"苗漢聯防營"。這支由三百苗兵與兩百漢軍混編的隊伍,是他推行《苗疆善後十二條》的核心成果。陽光下,苗家漢子們的銀飾與漢軍的鐵甲交相輝映,竟有種奇異和諧。
"大人請看,這是按您吩咐打造的聯合作戰陣型。"參將指著正在演練的士兵,"苗兵在前誘敵,漢軍弩手在後支援,半月來已剿滅三股不服管束的山匪。"
李辰浩微微頷首。自從上月與理老們達成協議,苗亂漸平。朝廷雖未正式下旨批準他的改革方案,但默許的態度已讓各方鬆了口氣。今日這場演練,就是要向觀望的苗寨展示朝廷誠意。
"報——"一名親兵急匆匆跑來,"欽差儀仗已到十裡亭!"
李辰浩眉頭一皺。他並未接到朝廷另派欽差的通知。參將察言觀色,低聲道:"下官聽聞,張中堂力薦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王銘為新欽差,專程來"核查苗情"。"
王銘?李辰浩心中一沉。此人乃張廷玉心腹,以酷烈著稱,曾上疏主張"苗亂當誅九洞"。若讓他接手苗務,好不容易建立的互信必將毀於一旦。
"備馬,我親去迎接。"李辰浩整了整官服,又對參將叮囑,"演練繼續,莫讓苗兵察覺異樣。"
剛出城門,李辰浩就察覺不對勁——官道兩側的密林太過安靜,連聲鳥鳴都沒有。他悄悄按住劍柄,示意親兵散開警戒。
"嗖!"
破空聲來得猝不及防。李辰浩隻覺右肩一涼,低頭看時,一支黑羽箭已深深紮入肩胛。更可怕的是,傷口周圍迅速泛起詭異的青紫色,如蛛網般向全身蔓延。
"有埋伏!保護大人!"
親兵們慌忙圍成人牆。李辰浩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視線模糊中,他看到林中閃過幾個黑影,動作矯健如猿猴,轉眼消失不見。
"箭...箭上有毒..."李辰浩抓住親兵統領的衣領,"找...韋銀花..."話音未落,一口黑血噴出,人已昏死過去。
恍惚中,李辰浩感覺自己被抬進某處陰暗洞穴。刺鼻的藥草味裡,有個蒼老的聲音用苗語急促地說著什麼。冰涼的刀鋒劃過肩頭,劇痛讓他短暫清醒,看到韋銀花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算你命大。"韋銀花舉著帶血的箭鏃,"再偏半寸,大羅金仙也救不了。"
李辰浩想說話,卻發現舌頭僵直如鐵。韋銀花往他嘴裡灌了碗苦極的湯藥,頓時五臟六腑如被火燒。
"斷腸木的毒,見血封喉。"老人用銀刀刮著傷口處的腐肉,"隻有月亮山深處的千年古木能分泌這種毒液,向來由苗王親衛掌管。"
李辰浩瞳孔一縮。現任苗王吳八月早在半年前就被鄂爾泰囚禁,何來親衛?除非...
"你想得不錯。"韋銀花仿佛讀透他的心思,"有人冒充苗王勢力要殺你。"他從藥箱底層取出塊帶紋路的銀片,"看看這個。"
箭鏃在銀片上刮擦後,竟留下特殊的波浪紋。李辰浩突然想起,田文鏡曾給他看過類似的紋路——那是張廷玉府上私兵武器的標記!
"還...有...誰..."李辰浩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韋銀花湊到他耳邊:"王欽差今早秘密接見了幾個漢商,那些人手上都有這種紋身的刺青。"老人突然改用苗語說了句什麼,洞外立刻進來兩個苗人青年,抬著個奄奄一息的漢子。
"我們抓了個活口。"韋銀花掀開那人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波浪紋身,"張家的死士。"
李辰浩如墜冰窟。張廷玉竟不惜勾結假苗王,也要置他於死地!而那位王欽差,分明是來善後的。若自己死了,《苗疆善後十二條》必然被廢,苗漢又將陷入血海深仇...
"大人彆操心這些了。"韋銀花又灌下一碗藥,"這毒已傷及心脈,能不能熬過今晚還兩說。"
劇痛中,李辰浩恍惚看見韋銀花從懷中取出一尊小巧的銀像,形似展翅鳳凰。老人對著銀像念念有詞,隨後用銀針刺破自己手指,將血滴入李辰浩傷口。
"師兄視你如子,老夫不能見死不救。"韋銀花的聲音忽遠忽近,"但銀匠王的"血引術"能否起效,就看你的造化了..."
意識再次模糊時,李辰浩仿佛看到魯大山站在光影中,手裡捧著本發光的書冊。那書頁上密密麻麻寫滿苗文,唯有扉頁一行漢字清晰可辨:《銀骨秘術·水火既濟篇》。
不知過了多久,李辰浩被一陣急促的銅鈴聲驚醒。洞外天色已暗,韋銀花正與人在激烈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