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霧氣像乳白色的毒蛇，在參天古木間緩緩遊動。李辰浩拄著一根粗樹枝，在濕滑的苔蘚上艱難前行。右肩的箭傷已經潰爛流膿，每走一步都像有千萬根鋼針在血管裡攪動。三天前那場假死脫身的戲碼，耗儘了他最後的體力。
"大人，不能再走了！"王虎扶住搖搖欲墜的李辰浩，"這霧越來越毒，弟兄們已經倒下三個了！"
李辰浩抹去糊住眼睛的汗水，環顧四周。五個親兵隻剩兩人還站著，其餘的都麵色發青地癱在樹下。更糟的是，遠處隱約傳來獵犬的吠叫——王銘的追兵不遠了。
"分...分開走..."李辰浩從懷中掏出那半枚銀符，"你們...帶著這個...去找韋銀花..."
王虎剛要反對，密林深處突然響起一陣詭異的鈴聲。不是金屬的清越，更像是某種蟲翅震顫發出的嗡鳴。霧氣中漸漸浮現出點點綠光，忽明忽暗地漂浮著。
"鬼火！"一個親兵驚恐地舉起弩箭。
"彆動！"李辰浩厲聲喝止。他在苗疆生活多年，知道這不是什麼鬼火，而是——"螢蠱！有人引路！"
綠光果然排成一線，向著霧深處蜿蜒而去。李辰浩咬咬牙："跟上！"
穿過一片藤蔓交織的屏障，眼前豁然開朗。霧氣在這裡神奇地消散了，露出一座建在巨樹上的竹樓。樓前空地上，一個佝僂如蝦的老婦人正用木棍攪動陶罐，罐裡沸騰的液體散發出刺鼻的草藥味。
"漢人。"老婦頭也不抬，聲音嘶啞得像樹皮摩擦，"將死之人。"
李辰浩強撐著行禮："請...婆婆救命..."
老婦這才抬頭。她的臉上布滿青黑色紋路，乍看像皺紋，細看卻是活物——那是一條條盤踞在皮膚下的蠱蟲！李辰浩心頭一凜，這是傳說中的"蠱婆"，苗疆最神秘的毒術傳承者。
"斷腸木的毒，十二個時辰就該死。"蠱婆的漢話出奇流利，"你能撐三天..."她突然盯著李辰浩腰間露出的半枚銀符，"魯大山的東西。"
李辰浩心頭一震。這蠱婆竟認識魯大山？
蠱婆枯爪般的手指突然探入陶罐，撈出條通體銀白的小蛇。那蛇在她掌心蜷曲扭動，吐出鮮紅的信子。
"銀線蛇，專克斷腸毒。"蠱婆捏開蛇頭，將幾滴透明毒液滴入藥汁，"以毒攻毒。"
藥汁頓時由墨綠轉為銀白，散發出奇異的香氣。蠱婆將藥碗遞給李辰浩："喝下去，能活七日。"
李辰浩仰頭飲儘。藥汁入喉，先是火燒般的劇痛，繼而化作一股清涼流遍四肢百骸。潰爛的傷口奇跡般止住了膿血，但肩頭皮膚下仍有黑線向心口蔓延。
"暫時死不了。"蠱婆扔來個獸皮小袋，"避毒丹，每月月圓服一粒。"她冷笑，"想根治？去找韋銀花要"銀骨水"。"
洞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鳥鳴。蠱婆臉色驟變："漢兵闖過蟲陣了！"她飛快地往李辰浩腰間係了個銀鈴鐺，"跟著螢蠱走，能到月亮山。"又塞給他一支骨笛，"生死關頭吹響，有東西幫你。"
王虎背起虛弱不堪的李辰浩，跟著突然密集起來的綠光鑽入一條隱蔽小徑。身後傳來蠱婆嘶啞的吟唱和漢兵淒厲的慘叫——那些追兵顯然觸動了蠱婆布置的毒蟲陷阱。
小徑儘頭是條地下暗河。螢蠱群在這裡盤旋成箭頭形狀，指向河畔一艘樹皮小船。眾人剛上船，追兵的火把已出現在洞口。
"走！"王虎砍斷纜繩，暗河湍急的水流立刻將小船衝入黑暗。
李辰浩躺在船底，手中緊握蠱婆給的骨笛。笛身刻著奇怪的紋路，摸上去竟與那半枚銀符上的"睿"字輪廓吻合。越來越多的謎團在腦海中盤旋：魯大山的苗疆淵源、睿親王與苗王的秘密聯係、蠱婆與銀匠世家的關係...
"大人！前麵有光！"親兵的呼喊打斷了他的思緒。
暗河拐彎處，一片銀光粼粼的水麵豁然展開。月光下，整座山崖仿佛被鍍了層水銀，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這就是傳說中的月亮山銀泉——韋銀花的藏身之處。
小船靠岸時，李辰浩發現自己的傷口不再劇痛，但皮膚下的黑線已蔓延至心口上方。蠱婆說得對，避毒丹隻是權宜之計。他必須儘快找到韋銀花，不僅要解毒，更要揭開這一連串謎團的真相。
銀泉旁的岩壁上，刻著個與骨笛紋路完全吻合的凹槽。李辰浩顫抖著將骨笛按上去，岩壁竟轟然移開，露出條燈火通明的隧道。隧道儘頭，隱約傳來熟悉的打鐵聲——那是苗疆銀匠鍛造銀器特有的節奏。
"魯師兄到底收了個好徒弟。"韋銀花的聲音從隧道深處傳來，"進來吧，李大人。關於你身上的毒，咱們該好好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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