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半球的第七天，陰雨連綿。七月站在程遠的墓前，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滲入黑色風衣的領口。墓碑上簡單的刻著"程遠19852023"，下麵是他們南極科考隊的那句格言："極光會記得所有追逐光明的人。"
星辰安靜地站在一旁，手裡捧著一束白色滿天星。少女額前那縷冰藍色的發絲在雨中微微發亮，像是永遠不會熄滅的微光。她彎腰將花束放在墓碑前，輕聲說："程叔叔，我把企鵝玩偶也帶來了。"
她從背包裡取出那個修補好的玩偶，小心地放在花束旁邊。玩偶的右眼依然缺失，但左眼黑亮如初，仿佛正凝視著某個遙遠的地方。
"我們該回去了。"七月輕聲說，"你明天還要去醫院複查。"
星辰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我想先把這個讀完。"
信紙上是程遠工整的字跡，日期是他被捕前夜。七月這才明白，原來星辰在整理遺物時發現了這個——程遠寫給未來的她。
"親愛的星辰，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經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但請記住，有些人的離開不是終點，而是另一種守護的開始..."
雨聲漸大，少女的聲音卻越發清晰。信中提到的一切——南極的極光、母親的微笑、父親的研究，還有七月不知道的那些深夜，程遠獨自在實驗室裡分析星辰的基因數據，試圖找到解除霍華德基因鎖的方法。
"...你可能會恨這個世界對你如此不公，但請相信，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奇跡。你母親用生命保護了你，你父親用科學指引了你，而我..."
讀到這裡，星辰的聲音哽咽了。七月將她摟進懷裡，感受到少女單薄的肩膀在劇烈顫抖。
"...而我很慶幸能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裡，成為你的程叔叔。"
信的最後夾著一張照片，是程遠和星辰在公園的合影。照片背麵寫著："給我的小星星，願你永遠明亮。"
雨水打濕了信紙，墨跡微微暈開。星辰小心翼翼地將信折好放回口袋，然後從另一個口袋掏出一個小盒子："七月阿姨，這是給你的。"
盒子裡是一枚簡單的銀質指環，內側刻著"7&y"的字樣——和程遠留下的那枚一模一樣，隻是尺寸小了一號。
"程叔叔說..."星辰的眼淚混著雨水滾落，"這本來是他準備在你們從南極回來時送給你的。但他在手術前把它交給了我，說如果..."
七月將指環緊緊攥在手心，金屬邊緣陷入掌心的疼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想起程遠被推進手術室前的眼神，想起他最後那句無聲的"七月"，想起十五年前那個在南極暴風雪中向她伸出手的年輕人。
回程的車上，星辰靠在七月肩頭睡著了。少女的呼吸均勻而溫暖，額前那縷冰藍色的發絲在昏暗的車廂裡若隱若現。七月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忽然注意到少女手腕上多了一條細細的紅繩——那是阿川的遺物，國際刑警在清理現場時找到的。
手機震動起來，是馬可發來的消息："基因檢測報告出來了，星辰體內的基因鎖已經完全解除。但醫生發現她的海馬體有異常活躍跡象，可能是..."
七月沒有讀完剩下的內容。她低頭看著熟睡的少女，突然明白程遠信中那句話的含義——星辰會記得一切，包括那些最痛苦的記憶，因為這是她與逝者唯一的聯係。
家門口的信箱裡躺著一個包裹，寄件人署名""。七月拆開後呼吸一滯——那是父親失蹤前寄出的最後一本筆記，郵戳日期是他遇害前一天。
筆記的最後一頁寫著："七月，當你讀到這些時，請記住爸爸的選擇無關對錯，隻是一個父親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霍華德的實驗必須被阻止，但我更希望你能平安快樂地長大。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叫程遠的年輕人，請相信他。——永遠愛你的爸爸"
七月的視線模糊了。她翻到背麵，發現那裡貼著一張她五歲時的照片，背麵是父親的字跡："我的小七月，願你眼中有光。"
浴室裡傳來水聲，星辰正在洗漱。七月走到陽台上，雨已經停了，夜空中隱約可見幾顆星星。她摩挲著那枚銀質指環，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輕輕碰了碰她的手。
是星辰。少女換上了睡衣，濕漉漉的頭發散發著熟悉的草莓香氣。她手裡拿著一個相框，裡麵是程遠和他們倆在動物園的合影。
"七月阿姨。"星辰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我能和你一起睡嗎？就像...就像程叔叔剛走的那幾天..."
七月點點頭，將少女摟進懷裡。星辰的身體溫暖而真實，心跳聲透過睡衣傳來，堅定有力。
夜深時分，七月從淺眠中醒來，發現星辰正站在窗前望著夜空。月光灑在她身上，那縷冰藍色的發絲仿佛在發光。
"在看什麼？"七月輕聲問。
星辰沒有回頭，聲音裡帶著超越年齡的平靜："程叔叔說過，南極的星星和這裡看的不一樣。他說...總有一天會帶我去看。"
七月走到她身邊，發現少女手中緊握著那枚程遠留下的戒指。夜風吹動窗簾，遠處傳來隱約的汽笛聲。在這個平凡而疼痛的夜晚，兩個失去至愛的人並肩而立，仰望同一片星空。
"我們明年去南極吧。"七月聽見自己說，"去看程叔叔說的那種星星。"
星辰轉過頭，眼中的光芒比月光更亮："真的嗎？"
七月點點頭，將少女冰涼的小手握在掌心。她知道，這趟旅程不會輕鬆——他們要麵對太多回憶，太多未說完的話，太多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但有些路必須走完，為了那些已經離開的人，也為了還活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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