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叔說得沒錯。”
鐵雲一愣:“你也覺得我該打?”
“不!”顧清流搖了搖頭,“我是說,我能理解鐵叔的心情。”
“因為在涼州,有無數個像鐵叔這樣的人。”
“清流!”鐵雲忽然認真地看著他,“你現在是殿下身邊的人,你跟我說句實話,殿下……他真有外麵傳的那麼神,那麼好嗎?”
顧清流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殿下的行事,殿下的胸襟,不是我們這些‘粗人’能完全看透的。”
“你與其聽我說,不如以後自己親眼去看。”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低沉而鄭重。
“鐵雲,你我從小就在這涼州城長大,見過的官老爺和世家大族還少嗎?”
“在他們眼裡,我們是什麼?”
“是牛,是馬,是會說話的牲口,是隨時可以舍棄的螻蟻。”
“但殿下不一樣。”
顧清流的目光穿過街道,望向遠處那座正在加緊建造,巍峨壯觀的王府,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殿下,把我們當做人。”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鐵雲的心上。
是啊,他把咱們當人!
一個最簡單,卻也最奢侈的詞。
兩人並肩坐在街邊的石階上,鐵雲親眼看到,那個在街角掃地的王婆婆,曾經因為癱瘓在床,被兒子媳婦視為累贅,幾次都想尋死。
可現在,她不僅能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路,殿下還給她安排了清掃街道的活計,每日二十文錢,足夠她自己吃飽穿暖。
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在他看來,遠比分田地,免賦稅那些宏大的政令,更能觸動人心。
“混賬!”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大街儘頭,忽然傳來一陣中氣十足的咆哮,那聲音充滿怒火,仿佛一頭被激怒的猛虎。
“那是誰啊?好大的火氣,莫不是孟虎將軍又在操練新兵?”鐵雲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顧清流聞聲望去,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古怪。
他乾咳了一聲,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說道:
“不,那人……應該正是涼州王殿下。”
“不知,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到了他。”
顧清流和鐵雲麵麵相覷,那聲音中蘊含的滔天怒火,仿佛要將整個涼州城的天空都燒出一個窟窿。
“走,去看看!”鐵雲一把拉起顧清流,兩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朝著城中主街狂奔而去。
還未到街口,鼎沸的人聲便撲麵而來。
隻見長街之上,黑壓壓地圍滿了百姓,一個個義憤填膺,卻又畏於王府親衛攔出的人牆,敢怒不敢言。
人群中央,一輛販賣炊餅的小車翻倒在地,滾燙的爐灰撒了一地,一個七八歲的男童正躺在母親懷裡,抱著血流不止的小腿放聲大哭。
哭聲淒厲,揪著所有人的心。
而在他們麵前,幾個身穿華麗裘袍、頭戴金頂帽的吐蕃人,正趾高氣揚地站著。
為首那人,看打扮應是個使者,臉上非但沒有半分歉意,反而正對著一名涼州城的都尉唾沫橫飛。
“你們涼州人就是一群刁民!”
“我的人不過是馬受了驚,是這孩子自己撞上來的!”
“如今我的人受了驚嚇,馬也崴了腳,你們非但不賠禮道歉,還敢圍堵我們?”
“這就是你們涼州王府的待客之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