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四合院在暮春的傍晚染上一層暖黃,槐樹葉在青磚上投下細碎的影子。賈張氏攥著易中海給的三張大團結,手指在票子邊緣反複摩挲,仿佛那是塊能出油的臘肉。她身後的土炕上,賈東旭裹著藍布棉被,臉色蒼白如裱糊窗戶的白紙。
“你看看,一大爺就是心善。”賈張氏將錢塞進炕席下的鐵皮盒,聲音裡帶著幾分得意,“那傻柱還想跟我較勁,也不看看自己啥分量。”
易中海站在炕邊,中山裝第二顆紐扣鬆著,露出裡麵洗得發灰的白背心。他盯著賈東旭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尖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心裡不由得一沉——這哪像是普通落水著涼,分明是傷了根本。
“轉正考核還有七天。”易中海掏出旱煙袋,銅鍋子在炕沿上敲得“當當”響,“東旭這身子骨,撐得住嗎?”
賈張氏正往搪瓷缸裡倒熱水,聞言手一抖,水花濺在粗布圍裙上:“您可是一級鉗工,帶出來的徒弟能差?再說了……”她壓低聲音,眼神往院門方向瞟了瞟,“實在不行,您不是考核官嗎?”
煙袋鍋子在易中海指間頓住,火星子簌簌落在青磚上。他當然想過走捷徑,可今年廠裡新來了軍代表,考核流程卡得極嚴,上次車間老李想給兒子走後門,被當場揪出來批鬥了三天。
“先養著吧。”易中海站起身,褲腿掃過炕沿的補丁,“明天我帶點麥乳精來,你給東旭燉點骨頭湯。還有——”他轉頭盯著賈張氏,老花鏡後的眼神格外鋒利,“彆再招惹柱子,那小子現在跟著鴻賓樓的李師傅,真要鬨到軍管會,你擔待得起?”
賈張氏撇了撇嘴,沒敢接話。她心裡清楚,今天要不是易中海及時回來,自己怕是要在派出所蹲上幾天——隔壁胡同的王婆子去年因為偷拿了合作社半斤白糖,都被關了半個月。
易中海踩著夕陽往自家走,鞋底蹭過青石板上的槐花。路過何雨柱家時,他下意識放慢腳步,透過糊著報紙的窗戶,看見小雨水正趴在桌上寫作業,煤油燈把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像隻振翅的小蝴蝶。
“老易,回來了?”一大媽正在院子裡擇菜,搪瓷盆裡泡著幾把新鮮的芹菜,“賈東旭咋樣了?”
“夠嗆。”易中海掏出旱煙袋,在門檻上磕了磕,“那老婆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看啊——”他頓了頓,目光落在何雨柱家的方向,“得做兩手準備了。”
一大媽手裡的芹菜葉抖了抖,抬頭看向丈夫:“你是說……柱子?”
易中海沒說話,隻是吧嗒吧嗒抽煙。煙袋鍋的火星明滅間,他想起今天何雨柱在院子裡的模樣——那小子攥著妹妹的手,腰杆挺得筆直,眼神裡全是硬氣,哪像從前見人就縮脖子的傻柱?
鴻賓樓後廚,何雨柱正跟著李保國學炒魚香肉絲。鐵鍋在灶台上騰起一尺高的火苗,他手腕一抖,青筍絲和肉絲在鍋裡翻出漂亮的弧度,油花濺在藍布圍裙上,綻開一朵朵小金花。
“不錯,手腕穩了。”李保國站在旁邊,手裡的竹筷子敲了敲鍋沿,“火候再提半分,這菜就有七分模樣了。”
何雨柱擦了擦額角的汗,想起今早練習樁功時的情景。自從跟著係統入門了太祖長拳的樁功,他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就連端著十斤重的鐵鍋顛勺,也不像從前那樣胳膊發酸。
“師傅,”他往鍋裡撒了把蔥花,香氣頓時彌漫開來,“我今天走得急,沒來得及問您,那道開水白菜的湯底……”
李保國抬手打斷他,從褲兜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麵是幾張皺巴巴的菜譜:“回去好好看,明天給我做一遍。”他頓了頓,目光在何雨柱汗濕的後頸上停留片刻,“最近廠子裡亂,沒事彆瞎摻和,知道嗎?”
何雨柱心裡一暖,知道師傅是在提醒他彆再跟賈張氏起衝突。他點點頭,把炒好的魚香肉絲裝進青瓷盤,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師傅,這是我給雨水買的桃酥,您嘗嘗?”
李保國看著那包桃酥,想起自己早夭的兒子,喉嚨不由得發緊。他揮揮手,聲音裡帶著幾分哽咽:“傻小子,快拿回去給雨水吃……”
暮色四合時,何雨柱提著飯盒往四合院走。路燈剛亮起,暖黃色的光鋪在青石板路上,像撒了一層碎金子。他數著步數,發現今天竟比往常快了五分鐘——樁功果然管用。
“柱子,回來啦?”閻埠貴坐在院門口的石墩上,手裡捧著本《五金手冊》,“今天我家解放說,你炒的辣子雞丁香得能飄三條街。”
何雨柱笑笑,從飯盒裡拿出個白麵饅頭,塞進閻埠貴手裡:“三大爺嘗嘗,鴻賓樓新出的酵子饅頭。”
閻埠貴捏著饅頭,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這年月,白麵饅頭可是稀罕物。他剛要推辭,就見易中海從院門進來,自行車鈴鐺響得清脆。
“柱子,”易中海停下車,車筐裡的搪瓷缸子晃了晃,“你師娘蒸了槐花窩頭,來我家嘗嘗?”
何雨柱挑眉,想起早上易中海幫賈張氏說話的樣子,心裡不由得警惕起來。他笑笑,指了指手裡的飯盒:“謝一大爺,我給雨水帶了糖醋排骨,改天吧。”
易中海看著何雨柱擦肩而過的背影,手裡的車把攥得發白。他忽然想起賈張氏今天說的話:“那傻柱現在可精著呢,跟從前不一樣了。”
四合院的夜空升起幾顆星星,何雨柱推開屋門,小雨水立刻撲過來,羊角辮上還沾著鉛筆灰:“哥,你聞聞,三大媽給了我塊糖!”
何雨柱聞著妹妹頭發裡的皂角香,忽然想起師傅說的話:“人活一世,總得有點盼頭。”他摸了摸妹妹的頭,從飯盒裡夾出塊排骨,油汪汪的醬汁滴在粗瓷碗裡,像朵盛開的花。
中院,賈張氏趴在炕沿上給兒子喂湯,勺子碰到碗沿發出清脆的響聲。賈東旭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幾分虛弱:“娘,以後彆找柱子麻煩了……他今天說的對,是我自己貪嘴。”
湯勺在半空中頓住,賈張氏瞪著兒子:“你懂什麼!那小子現在過得滋潤,可咱們……”她忽然想起炕席下的鐵皮盒,聲音低了幾分,“等你轉正了,有的是機會收拾他。”
賈東旭看著母親眼底的算計,忽然覺得嗓子裡泛起苦味。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紙,在土牆上投下一片慘白,像極了何雨柱今天遞過來的那六塊錢——乾淨,刺眼。
易中海坐在自家堂屋,煤油燈把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尊模糊的石像。一大媽端來一碗玉米粥,碗沿上沾著幾粒金黃的碴子:“老易,你說咱要是真把柱子當備選……”
“備選?”易中海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幾分苦澀,“你以為那小子還會像從前一樣任人擺布?今天在院子裡,他連我的麵子都敢駁。”
一大媽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丈夫鬢角的白發:“可賈東旭這身子……萬一考核不過,咱們後半輩子……”
院子裡忽然傳來自行車鈴聲,易中海起身望去,隻見何雨柱正背著妹妹往院門走,小雨水趴在他肩頭,手裡舉著半塊桃酥,笑得像朵盛開的向日葵。
易中海望著那對兄妹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年輕時在鋼廠學徒的日子——那時候,他也像何雨柱一樣,渾身有使不完的勁,覺得隻要肯吃苦,就沒有過不了的坎。
“算了,”他轉身吹滅煤油燈,屋子裡頓時陷入黑暗,“走一步看一步吧。”
夜色漸深,四合院的各家各戶陸續熄了燈。何雨柱躺在炕上,聽著妹妹均勻的呼吸聲,忽然想起係統麵板上的“廚藝等級4級”。他摸了摸枕頭底下的菜譜,嘴角慢慢揚起——不管易中海打什麼主意,他何雨柱,都要靠自己的手藝,在這世道裡闖出名堂來。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當——當——”,敲碎了夜的寂靜。何雨柱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出師傅炒勺起落的模樣。他知道,自己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