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目光,那雙蘊含著星辰生滅、萬古虛空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愛麗絲·月歌的身上。
“複仇者?”林風玩味地重複著這三個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宮殿內所有人的心跳聲。
他緩緩地從王座上站起,那看似隨意的動作,卻讓整個“天穹王座”宮殿內的空間法則,都發生了一瞬間的、令人作嘔的扭曲。秦嶽上將等人隻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然後狠狠地揉搓了一下,險些當場崩潰。
林風沒有理會他們。他一步踏出,身影便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直接出現在了癱倒在地的愛麗絲麵前。
他微微俯身,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修長而完美,宛如神工雕琢的藝術品,卻帶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
“你的複仇,”他輕聲問道,仿佛一個充滿耐心的老師,在詢問一個天真的學生,“是基於什麼?是基於你那弱小的、早已消亡的月神信仰?還是基於你手中,那連我的皮膚都無法刺破的,所謂‘精靈魔法’?”
他的手指,輕輕地點向愛麗絲的額頭。
那一瞬間,愛麗絲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從身體裡抽離了出來。她眼前的世界,轟然破碎。不再是金碧輝煌的宮殿,而是無儘的、漆黑的虛空。而在她的麵前,林風的身影,變得無比巨大,宛如一個橫亙整個宇宙的星雲巨人。
“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是力量。”林風的聲音,在她的靈魂中直接響起。
他伸出手,對著虛空輕輕一握。
“嗡!”
一顆蔚藍色的、無比美麗的星球,在虛空中凝聚成形。愛麗絲認得出來,那是她的故鄉,五年前的、尚未被戰火染指的聖光之地。她能看到銀月森林,看到高天之城,看到鐵爐堡,甚至能看到她曾經祈禱過的月神殿。
“這是你的世界,很美,對嗎?”林風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近乎殘忍的溫柔,“它遵循著它自己的法則運轉。有引力,有時間,有生命的輪回。”
然後,他輕輕地,對著那顆美麗的星球,吹了一口氣。
那一口氣,化作了無形的、超越一切概念的念動力風暴。
愛麗絲看到了她一生中最恐怖的景象。星球的引力法則,被瞬間逆轉。大地上的山川河流、城市森林,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地表撕扯起來,飛向天空。海洋,如同被煮沸的開水,瞬間蒸發,露出乾涸、龜裂的海床。星球的地核,被強行熄滅,整個世界,在短短一秒鐘內,從一個生機盎然的綠色星球,變成了一顆冰冷的、死寂的灰色岩石。
“現在,它死了。”林風的聲音平靜無波,“我隻需要一個念頭,一個比呼吸還要簡單的念頭。這就是,我的力量。”
幻象消失,愛麗絲猛地回過神來,她劇烈地喘息著,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真的經曆了一場世界的毀滅。
“不……不……”她絕望地搖著頭。
“你看,你的悲傷,你的仇恨,甚至你整個文明的存在與毀滅,對我而言,都毫無意義。”林風收回了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之所以,還讓你活著,讓你站在這裡,不是因為我仁慈,而是因為……你剛才那首歌,和你那不自量力的眼神,讓我這潭死水般的心情,泛起了一絲漣漪。”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所以,作為對我心情的取悅的獎賞,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已經嚇得麵無人色、跪伏在地的秦嶽上將。
“秦嶽。”
“臣……臣在!”秦嶽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這件‘藝術品’,從現在起,是我的了。”林風淡淡地說道。
隨後,他看向愛麗絲,宣布了對她的“賞賜”:“從今天起,你將成為我的貼身侍女。你將住在我這‘天穹王座’之上,親眼見證我的生活,親眼見證我的力量,親眼見證,你所謂的‘複仇’,是何等可笑的一個夢囈。”
“你將看著你的希望,被一點一點地碾碎。你將看著你的意誌,被一天一天地消磨。直到有一天,你徹底明白,你和我之間的差距,並非是凡人與帝王的差距,而是,塵埃與宇宙的差距。”
“到那時,”他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你或許會成為我最完美的收藏品——一個,擁有著複仇之心,卻隻能,永世對我搖尾乞憐的、美麗的靈魂。”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一步步,走回了他的王座。
整個宮殿,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皇帝那神鬼莫測的手段,與那深入骨髓的、玩弄人心的殘忍,所深深震撼。他們看向愛麗絲的眼神,不再是羨慕,而是,充滿了憐憫與恐懼。
他們知道,對於這個精靈而言,死亡,或許才是最仁慈的解脫。而她接下來要麵對的,將是比地獄,還要絕望一萬倍的、永無止境的精神折磨。
“第七號資源區”,位於新承天大陸的邊緣地帶。這裡,曾經是一片富饒的平原,如今,卻被改造成了一片,巨大無比的工業廢土。數千座高聳入雲的“物質轉化塔”,日夜不停地,吞吐著黑色的濃煙。空氣中,永遠彌漫著一股,金屬、機油與化學試劑混合的、刺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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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帝國處理“d級勞動力資源”的地方。
數千萬,從聖光之地幸存下來的人類,被集中於此。他們像零件一樣,被分配在各個流水線上,從事著最繁重、最危險、卻又毫無技術含量的工作。
艾瑞莉婭,就是這數千萬“零件”中的一個。她的編號,是“hu”。
五年前,帝國入侵時,她才十二歲。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被一隻狂笑的劣魔撕成碎片。她的哥哥,一個年輕的見習騎士,為了保護她,舉起手中那把脆弱的長劍,衝向了一隻恐爪獸,然後,被一爪子,拍成了肉泥。
是哥哥,在最後一刻,將她推入了一口枯井,她才僥幸,活了下來。
但,活下來,有時候,比死去,更加痛苦。
她被帝國的“人口資源普查與分配部隊”找到,和其他幸存者一起,被運送到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五年過去了,她已經從一個瘦弱的女孩,長成了一個十七歲的少女。但她的眼神,卻不像一個少女,而像一個,早已看透了生死的老人。麻木、空洞,沒有任何光彩。
她每天的工作,是在巨大的“礦物分揀流水線”上,工作十六個小時。在刺眼的強光燈下,從傳送帶上,用肉眼,分辨出,那些自動化機械,無法識彆的、混雜在礦石中的、微量的稀有元素。
這種工作,極度枯燥,且對視力,有巨大的、不可逆的傷害。很多和她一批來的工人,早已因為視力衰竭,被當做“殘次品”,送去了“有機物分解中心”。
艾瑞莉婭,能活到現在,隻因為,她足夠沉默,足夠麻木,也足夠……幸運。
今天,和往常一樣,她在監工機器人的嗬斥下,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下了流水線。她領到了自己今天的食物——一塊,散發著酸味的、灰綠色的營養膏。
她走到宿舍區的一個角落,蜷縮著,小口小口地,啃食著那塊,連豬食都不如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個,比她更瘦小的身影,湊了過來。那是一個隻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叫托馬斯。他的父母,都死在了流水線上。是艾瑞莉婭,和其他幾個,還保留著一絲人性的工友,偷偷地,將自己的食物,分給他一些,才讓他,勉強活到了現在。
“艾瑞莉婭姐姐……”托馬斯怯生生地,看著她手中的營養膏,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艾瑞莉婭的心,微微一顫。
她看著托馬斯那雙,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異常巨大的眼睛。那雙眼睛裡,還保留著一絲,她早已失去的東西——希望。
她沉默著,將自己手中,那本就不多的營養膏,掰下了一大半,遞給了托馬斯。
“快吃吧,彆讓監工看到。”她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