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雪粒子在矮牆外呼嘯,子彈打在夯土牆上的悶響混著弟兄們粗重的喘息聲。
一個弟兄躍躍欲試準備追上去痛打落水狗,不防被江河一腳踹倒,啃了滿嘴冰碴:“咱五個人能扛住他們十多號人是有這個矮牆做掩護,你追出去試試,看他們的子彈咬不咬你!沒聽南邊打得厲害,快去支援大當家的!”
夜裡在官道北向“防風”、剛在敵人背後打黑槍的人回來了,這人佝僂著腰像隻雪狐般滑進矮牆。江河把他按住:“你在這兒盯著,有情況發信號,我去看看大當家!”
說完帶著五個弟兄翻出矮牆。
南邊傳出一連串槍響,夜空被火舌映得忽明忽暗。
官道南邊龍哥這邊打的很吃力,龍哥沒有江河的手段,他的手下更不給力,倒是戲班裡那個叫楊柳青的女武生槍管很直,她單膝跪在雪地上,烏油油的辮子咬在嘴裡,那杆漢陽造特有的清脆聲穿透風雪,像戲台上的梆子點般利落,每聲槍響必伴著對麵一聲慘叫,沒少給龍哥助力。
南邊的“防風”和二當家的在敵人背後出手了,可這夥人竟然不慌,分出來兩個人對付他們,正麵的槍打的更急了。
土牆麵上蜂窩似的彈孔冒著青煙。
龍哥這邊的五個人已經兩個掛彩,一個胳膊中彈,一個肩胛被打中。
"操他祖宗的!"龍哥左耳垂被子彈掀去半拉,血糊了半邊脖子。
江河帶著五個人出院門,摸黑穿過官道,順官道東側的引水溝迂回著到了這夥敵人側冀,兩方就隔著一條官道。
“打!”
江河吼著甩出兩顆手雷,爆炸的聲勢驚人,手雷破片隨著氣浪橫飛,中間夾著被炸斷的胳膊腿兒。
緊接著五支槍齊開火,兩輪齊射後,江河他們終於扭轉了戰局。
南邊這夥人也潰去了。
仍然由二當家草上飛安排人放風,其他人返回車馬店,這邊為傷員處理傷口,那邊小伍子已經按龍哥和江河的命令把店裡一個客人捆倒在雪地裡。
“各位好漢,店飯錢小的不要了!求你們彆在我這裡殺人!”店老板一個勁地作揖求饒:“這個人我惹不起啊!”
“他你惹不起,我們你就惹得起了?”龍哥一瞪眼。
四十多歲的老板不敢再吱聲。
“想讓爺們饒你也不難,告訴爺們,前天夜裡你提著馬燈見的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襲擊我們?”龍哥一腳把那個客人踹翻在雪地裡,馬燈壓低幾乎放在他的瘦臉上。
“不說也沒關係,老子也是胡子出身,咱的手段你大概也門清:剜眼珠子、挑手腳筋、最後往天靈蓋澆滾水……能痛痛快快死掉都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們箱裡都是值錢的玩意兒,住在這十三不靠的野店,我們憑什麼放心?”龍哥惡狠狠從後腰抽出一把攮子:“我數三個數,你要是不說,我先把你的舌頭割了,讓你永遠也開不了口!”
戴頂瓜皮帽,長著一張瘦長的臉、小眼睛嘰裡咕嚕亂轉的客人雖然被捆得結實,卻一聲不吭。
江河他們怎麼知道店裡有內鬼?
這得歸功二當家草上飛安排的“防風使”。
昨天夜裡,官道北側貓在雪地裡的“防風”聽到夜梟叫,注意到了由南向北而來的一人一騎,起初,看對方經過車馬店根本沒有停的意思,他心裡一鬆,但很快又緊張起來。
——過了車馬店,那匹馬不僅放慢了速度,還在“防風”藏身的一處矮牆根停了下來。起初“防風”以為對方發現了自己,正待出槍自保,卻見那貨下了馬,劃洋火點起一袋煙抽了起來,還不時向身後望。
“防風”縮在那裡連大氣都不敢出,任由雪花落在自己身上緊緊裹著的老羊皮襖上,發出“刷刷”的聲響。
遠處一盞馬燈搖搖晃晃地過來,昏黃的燈光在夜風中搖曳不定,隨著馬燈越來越近,一個模糊的人影逐漸清晰起來。
當提馬燈的人影走到跟前,那騎馬的人迎了上去,兩人的身影湊在一起。騎馬的人聲音低沉而沙啞:“他們到了?”那聲音仿佛從幽深的古井中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