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記憶在此刻蘇醒,太快會被棉殼劃傷,而且拾不乾淨。
太慢又完不成任務,唯有找到那個恰到好處的節奏。
晨露漸重,冰涼的水珠順著褲管滲入鞋襪。
夏天的舊迷彩服早已濕透,布料緊貼在胳膊上,腿上,每走一步都帶著沉甸甸的涼意。
不過夏天抬頭大致掃了一眼,幾乎所有同學仿佛都沒注意到衣服濕了。
他們一邊低低的說笑,一邊飛速地采摘棉花,花兜裡的棉絮堆得越來越高。
田埂上,老師們正忙著在粗麻布口袋上用紅漆書寫上同學的名字,油墨的氣味混著棉花的清香,彌漫在濕潤的空氣裡。
當太陽躍出地平線,金色的光芒灑向棉田,蒸騰的水汽都要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夏天抹去額頭的汗水,全身衣服潮濕的貼在身上,就像穿著衣服遊泳一樣。
此時的棉花地宛如巨大的蒸籠,熱浪裹挾著棉絮的絨毛撲麵而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息。
這隻是棉田勞作的開始,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這片白色的海洋,將見證他們的汗水與成長。
正午的日頭仿佛淬了火,直直地往棉花地裡砸。
早上還裹著長袖長褲瑟瑟發抖的人,那些不怕被棉殼紮的男生,已經被熱的隻穿了短袖。
夏天的迷彩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在烈日下烤出層層鹽漬,後腰處的布料粗糙地磨著皮肉。
時針剛劃過十二點,胃部傳來的灼燒感就愈發強烈,指尖捏著棉花的動作也變得遲緩,眼前的白色棉海漸漸暈染成模糊的光斑。
趁著周圍沒人注意,她悄悄背過身去,掌心虛握間,一枚溫熱的雞蛋已出現在掌心。
剝完殼直接塞到嘴裡,蛋殼轉瞬間消失在意識深處的空間裡。
係在腰間的花兜裝滿棉花,沉甸甸地墜著,每挪動一步都像有把鈍刀在割著後腰椎。
到最後,她不得不像其他人一樣,雙膝跪地,在棉枝間往前挪,鬆軟的土地一點兒都不會硌人。
就在被曬的眩暈感幾乎要將她淹沒時,一陣“突突突”的轟鳴聲撕破熱浪。
抬頭望去,拖拉機拖著鐵皮保溫桶顛簸而來,車鬥裡蒸騰的熱氣在陽光下扭曲成奇異的形狀。
掏出被汗水浸濕的手表,指針已指向一點半——比往常開飯足足早了半小時。
“吃飯了!”班主任一聲清脆的呼喊聲,所有人聽到什麼天籟一樣,原本死寂的棉田瞬間活了過來。
同學們如釋重負地解下花兜,沾滿棉絨的手指在褲腿上胡亂蹭著,爭先恐後地湧向地頭,拿出自己的碗筷排隊打飯。
鐵皮桶裡的冬瓜湯泛著油花,饅頭被蒸得虛軟,帶著柴火的香氣。
一手饅頭,一手端碗,隨便找個田埂或土坡席地而坐。
夏天喝了一口,熟悉的鹹澀味撲麵而來。
還是和原主記憶一樣,熟悉的配方。
從她小學四年級第一次下地起,一直到現在,每次的飯食都是冬瓜湯加饅頭。
這味道簡直成了支農勞動的專屬記憶。
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這麼多不同的連隊是怎麼做到統一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