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風從更深處吹過來，帶著股甜腥的味道——是血，新鮮的、還沒凝固的血。
周青往我身邊靠了靠，他的手指掐進我胳膊裡，疼得我皺眉。
可我沒說話，因為我也聽見了——在血味裡，混著極輕的、極慢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像在數著什麼。
"林寒。"周青的聲音細得像蚊子，"那傀儡的手...在動。"
我抬頭。
青銅傀儡的右手原本握著水晶球，現在正緩緩抬起來，指尖指向我們的方向。
水晶球裡的靈力突然瘋狂湧動，金色絲線繃得筆直，白長老的元嬰"啪"地碎成光點，紅婆婆的金丹"哢"地裂了條縫。
腳步聲停了。
黑暗裡，有個東西在笑。很低，很啞，像生鏽的齒輪在轉。
"林寒。"那聲音說，"你終於來了。"
陰影裡的笑聲裹著金屬摩擦的刺響，我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來。
弑神虛劍在掌心發燙，劍身震顫的頻率快得像擂鼓——這是它離傀儡核心越近越強烈的反應。
"李慕白？"我眯起眼，努力在黑暗裡辨認那個緩步走出的身影。
他月白道袍上的青雲紋繡得極規整，發冠卻歪了半寸，左眼角有道新鮮的擦傷，血珠順著下頜滾進衣領。
最讓我喉頭發緊的是他的眼睛——本該是清冽的墨色，此刻泛著幽藍的冷光，像兩盞被人調了波長的琉璃燈，每眨一次眼，眼底就閃過細碎的齒輪紋路。
"猜對了。"他抬手抹掉臉上的血，動作機械得像提線木偶，"不過你該叫我"07號實驗體"。"他嘴角扯出個生硬的笑，右耳後突然裂開道細縫，露出裡麵銀色的金屬脈絡，"閣主說，要讓你親眼看著自己最珍視的東西被碾碎。"
係統提示音在腦海裡炸響，[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觸發隱藏功能"混沌代碼"。
掃描中——]淡金色的數據流在視網膜上流淌，我看見李慕白心口位置有團暗紅色的光團，表麵爬滿扭曲的符印，"那是傀儡核心。"我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指尖在掌心快速掐了個秘訣，傳音入密："他在等我們先手，周圍肯定有埋伏。"
周青的手指猛地摳進我肩窩，他的呼吸突然變得綿長，像在刻意壓製什麼。
我轉頭看他，發現他眼尾泛紅，瞳孔裡浮起淡金色的紋路，那是他覺醒前世記憶時才會有的征兆。"千機引..."他聲音發顫，卻帶著種奇異的篤定，"我師父...不，是我前世師父的筆記裡寫過，這不是普通傀儡術，是用修士精元養出來的活陣。"
話音未落，四麵八方傳來"哢嗒"聲。
我順著聲音抬頭，看見原本懸浮的十二大派長老同時轉動脖頸，渾濁的眼珠突然變得清亮——那是不屬於人類的清亮，像被抽乾了魂魄的空殼。
他們胸口的晶核爆發出刺目的金光，金線"唰"地繃直，白長老的右手猛地抬起，指尖凝聚起一團紫色雷火——那是蒼雲宗鎮派雷訣的起手式。
"動手！"我大喝一聲，弑神虛劍離手而出，劍鳴聲震得石壁簌簌落灰。
劍氣掃過白長老的瞬間，他的身體突然四分五裂，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青銅關節。
原來他早就是具空殼，真正的精元早被抽乾，現在不過是被操控的戰爭傀儡。
"小心腳下！"周青拽著我往旁一滾，地麵的青磚突然裂開，七八個半人高的青銅傀儡從地縫裡鑽出來，它們的臉是十二大派弟子的模樣，腰間卻掛著和中央雕像同款的青銅麵具。
我看見其中一個傀儡的手腕內側刻著"青雲宗外門弟子張三"的字樣，字跡還很新——那是上個月才被派去執行任務的弟子，現在竟成了機關零件。
周青的掌心泛起幽藍光芒，他咬破指尖在半空畫符，血珠墜地的瞬間化作細小的鎖魂釘。"千機引的陣眼在中央水晶球！"他的聲音裡帶著癲狂的笑意，那是前世記憶與今生重疊的征兆，"我記起來了，破解它需要用養陣人的精元當引子——"他突然甩出一把赤焰丹，丹藥在半空炸開，火光映得他眼尾的金紋更加明顯，"林寒！
去砍斷那些金線！"
我踩著青銅傀儡的頭頂躍起，弑神虛劍裹著黑色劍氣劈向最近的金線。
金線"錚"地一聲彈開劍氣，震得我虎口滲血。
係統數據流突然瘋狂閃爍，[檢測到陣眼防禦機製，需注入宿主鮮血激活代碼]。
我咬開手腕，鮮血滴在劍刃上，弑神虛劍突然發出龍吟，這次再劈金線，金屬絲線應聲而斷。
"好！"周青的禁製網終於成型，數十道金色符文組成牢籠，將撲上來的傀儡守衛定在原地。
他額頭全是冷汗，卻笑得像終於拿到心愛玩具的孩童："看到沒？
千機引的破綻在...在——"
"轟！"
一聲悶響從秘境最深處傳來，石壁劇烈震顫，頭頂的鐘乳石紛紛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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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周青滾到角落，抬頭時看見中央青銅傀儡的胸口裂開道縫隙，露出裡麵流轉著黑紫色霧氣的核心。
李慕白站在霧氣裡，他的道袍被氣流掀得獵獵作響，右半邊臉已經脫落，露出底下泛著冷光的金屬骨架："來不及了。"他機械地重複著，"封印...要開了..."
周青突然拽住我胳膊，他的指尖冰涼得像冰塊："石壁...石壁在動。"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原本刻滿鎖魂紋的石壁上，不知何時裂開了蛛網般的細紋。
在某道裂縫裡，我看見有淡青色的光在流動，像極了幽姬骨翼上的紋路。
更詭異的是，石壁裡傳來若有若無的歌聲，像極了女子用古調哼的童謠，尾音帶著股說不出的哀婉。
"那是..."我剛要湊近，李慕白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
他的金屬骨架開始崩解，碎成無數銀色光點，彙入中央的黑紫色霧氣裡。
霧氣越聚越濃，逐漸凝成一道人影，雖然輪廓模糊，我卻莫名覺得那身影的眉眼和幽姬有幾分相似。
周青的引魂燈突然自動亮起，幽綠的火苗在風裡搖晃，照出石壁裂縫中若隱若現的鱗片——不是普通的石紋，是某種生物的鱗甲，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
"林寒。"周青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你聽見了嗎？"
我屏住呼吸。
在金屬摩擦聲和傀儡關節的哢嗒聲裡，確實有個極輕的聲音，像風鈴被風吹動，又像有人貼著耳際低語。
那聲音說的是我從未聽過的古言，但我莫名聽懂了——
"千機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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