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淩老實搖頭。
“我不是氣你偷懶……”她咬著唇,低聲道,“我是怕……怕你以後還是這樣,孩子出生了,你都不管……”
演淩心頭一震,眼眶突然有些發熱。他猛地抱住她,聲音沙啞:
“不會的!我發誓,我一定會做個好丈夫,好父親!”
冰齊雙終於破涕為笑,輕輕捶了他一下:
“你要是敢騙我,我就帶著孩子回娘家!”
演淩連忙舉手投降:
“不敢不敢!夫人最大!”
夕陽西下,演淩扶著冰齊雙慢慢走回府邸,演心遠遠地看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總算有點當爹的樣子了。”
從此以後,江湖上少了一個懶散的刺客,多了一個整天圍著夫人轉的準父親。
至於那把被遺忘在樹下的刀?
“演心!幫我撿回來!”
“自己去!”
南桂城外·公元七年五月朔日公元七年的季春已將儘,五月的第一縷日頭帶著些許燥熱,毫無遮攔地曬在南桂城堅固黝黑的城牆與城門前那座孤零零的石橋上。橋下的河水,名曰“溫春河”,水質渾濁,緩緩流淌,此刻卻暗流洶湧。水麵之下,密密麻麻、閃爍著暗銀色鱗光的陰影焦躁地遊弋著——那是令南桂城外生靈聞風喪膽的溫春食人魚。它們鋸齒般的利齒在水波間若隱若現,渾濁的河水掩蓋不了它們對新鮮血肉的極度渴望。它們早已嗅到了橋頭那個孤獨身影的氣息,躁動不安地聚集在橋墩陰影裡,等待著可能的盛宴。
刺客演淩,就站在這座象征著生死界限的石橋儘頭,距離緊閉的千斤閘門不過百步之遙。他獨自一人,身形在巨大的城門前顯得格外渺小單薄。與前幾日森林裡那副慵懶逃避的模樣判若兩人,此刻他的眼神雖仍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底色,卻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淩厲——儘管這份淩厲更多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之鬥。他用力甩了甩頭,仿佛要將最後一絲因倦意帶來的遲疑甩掉,目光死死盯住那冰冷的城門。內心深處,一個微弱卻執拗的聲音在回響:“哼,為了我那個……懷孕的夫人冰齊雙……我演淩……一定能攻破這南桂城的!啊呸!獨自一人闖破又有何難!”這宣言更像是給自己打氣,驅散麵對雄城和潛在危險的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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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上,甲胄鮮明的守衛如雕塑般肅立。一個身著華貴錦袍、神態慵懶中透著精明的年輕公子出現在垛口,正是南桂城守將之子,公子田訓。他看到橋頭那熟悉的身影,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聲音透過清晨微涼的空氣清晰地傳了下來:
“喲——!這不是名震……呃,姑且算是名震一時的刺客演淩嗎?真是稀客,稀客啊!好久不見,彆來無恙?怎麼,今日有雅興來我南桂城下散步觀魚?”田訓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調侃,居高臨下的姿態展露無遺。
演淩心頭一股無名火猛地竄起,連日來的逃避、夫人的壓力、身體的疲憊在此刻化為一股衝動的怒氣。他昂起頭,毫不示弱地高聲回應,聲音刻意壓得低沉而充滿威脅:“哼!田訓小子!少在這裡跟我扯些有的沒的!廢什麼話!關鍵在於——”他伸手一指那緊閉的、仿佛堅不可摧的城門,“趕緊給我開門!否則,小心我刺客演淩對你們不客氣!”他虛張聲勢地握緊了腰間的劍柄,試圖讓自己顯得更有壓迫感。
城樓上的田訓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陣毫不收斂的嗤笑,隨即笑容一斂,眼神陡然變得冰冷如刀:“開門?演淩先生,您怕是還沒睡醒吧?我可不知道您有什麼資格命令我開門。我的任務,就是奉使之命,堅守南桂城,一隻可疑的蒼蠅也彆想飛進來!”他話音未落,手臂已然抬起,猛地向下一揮!
“放!”
隨著這聲冷酷的命令,城垛後方瞬間閃現出十數名強壯的弓箭手。他們手中持有的並非尋常弓箭,而是一種結構複雜、需兩人協作操控的巨型床弩!粗如兒臂的弩箭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寒光,箭頭是猙獰的三棱透甲錐!
嗡——!
令人頭皮發麻的弓弦震鳴撕裂了空氣!幾乎在命令下達的同時,一片由巨弩箭構成的、帶著死亡尖嘯的鋼鐵暴雨,以覆蓋橋頭區域的恐怖態勢,朝著演淩當頭罩下!速度快得隻在視網膜上留下道道殘影!
“該死!”演淩瞳孔驟縮,全身的寒毛都在一瞬間炸起!那點強撐起來的“不客氣”氣勢在絕對的火力覆蓋麵前瞬間土崩瓦解。巨大的生死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將他骨子裡刺客的本能徹底激發出來!什麼攻城,什麼夫人,此刻統統拋到九霄雲外,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字:逃!
他根本來不及拔劍格擋——麵對這種覆蓋打擊,任何格擋都是徒勞。演淩的身體在千鈞一發之際做出了極限反應,幾乎是用儘了畢生所學的輕功身法,整個人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猛地向橋側撲倒翻滾!
噗噗噗噗噗——!
沉重的弩箭深深紮入他剛才站立的位置以及周圍的石板地麵,碎石崩飛!更有幾支勁力十足的箭矢擦著他的衣角、甚至釘在他翻滾路徑的後方不足一尺之處,濺起的碎石渣打在他身上生疼!橋麵瞬間一片狼藉,被釘成了刺蝟。演淩翻滾躲避的動作狼狽到了極點,沾滿了塵土,甚至被一塊崩飛的碎石劃破了臉頰,鮮血混著汗水流下。他剛才那番“不客氣”的豪言壯語,此刻在呼嘯的箭雨和自身的倉皇鼠竄中,顯得無比諷刺。
一輪齊射過後,城樓上的巨型床弩重新進入絞弦上箭的緩慢過程,但這短暫的間隙已足夠致命。演淩根本不敢有絲毫停留,更不敢奢望對方會停下。他連滾帶爬地站起身,甚至顧不上拍打身上的塵土,也顧不上橋下食人魚那貪婪的目光,將輕功施展到極致,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朝著來路——那片相對安全的森林方向亡命狂奔!
他一邊跑,一邊不甘地回頭嘶吼,聲音因為劇烈的喘息和憤怒而顫抖變調:“田……田訓!你……你這卑鄙小人!你給我等著!我演淩……一定會回來的!下次……下次我定然要在你這南桂城裡……抓到你的人頭!”這狠話聽起來更像是失敗者的挽尊,在空曠的河岸與城樓間回蕩,顯得空洞無力。
城樓上,公子田訓優雅地用手帕撣了撣剛才因弩箭發射而震落在錦袍上的微塵,臉上恢複了那副矜持而略帶譏諷的笑容。他緩步走到垛口邊,對著演淩那倉惶遠去的、越來越小的背影,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送了過去,帶著十足的傲慢與逐客令的意味:
“演淩先生——”他故意拖長了調子,“這種熱情,我南桂城委實承受不起。山水有相逢,但此地……請君——永不再來啊!”
最後那句話,如同冰冷的釘子,狠狠楔入了演淩狼狽逃竄的背影。他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頭也不敢回,隻是咬緊牙關,更快地消失在了通往森林的路徑儘頭,隻留下橋麵上觸目驚心的箭簇、渾濁河水中依舊徘徊的食人魚暗影,以及城樓上田訓那抹意味深長的冷笑。這公元七年五月初一的南桂城,依舊固若金湯,而刺客演淩的“攻城”首秀,以一場極其狼狽的逃亡畫上了句號。
未完待續,請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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