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日,早上八點左右。
李大狗在一間還在開業的早點鋪子吃著東西,咀嚼正歡,就看到街上有人,火燒屁股般的往東麵趕去。
就連旁邊幾位攜帶刀劍的食客,也把手中包子往嘴裡一塞,丟下一小塊碎銀子,撒開腳丫跟著人流追了上去。
李大狗見此笑而不語,吃完最後一口食物,付了十七文錢,這才不緊不慢往東而去。
這讓他暗道一聲好險,好在昨天上午,幫秋仇包紮傷口的時候,把他懷裡的銅錢,順手塞到自己身上。
要不然就隻能吃霸王餐了。
跨過幾條街道,沿著城牆向東門趕去,還沒到東市,就看到前麵烏泱泱一片人頭,圍著一口水井吵吵鬨鬨。
“這位兄台,前麵發生了什麼事?”早有預料的李大狗,拍了拍前麵一個潑皮的肩膀,這小子一個勁往裡拱,也不管前麵人的死活。
那人充耳不聞,一把推開肩上手掌,悶頭繼續往裡使勁。
李大狗再次把手放上對方肩膀,微微用力。
那人吃痛之下,一臉怒然回過頭來,正要罵人,看到李大狗腰上掛著兩柄長刀,趕緊改口,道:“你剛剛說啥來著?”
“我問你,那水井怎麼回事?”看到他憋得難受的樣子,李大狗嗬嗬一笑。
潑皮一臉茫然:“水井?什麼水井,我不知道?”
李大狗驚訝:“什麼都不知道,你擠進去作甚?”
“擠進去就知道了。”這潑皮說的理所當然。
“他娘的,這歪理還真說得通。”李大狗豎起大拇指,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丟下他不管,蒙上臉孔,從另一個方向擠了進去。
李大狗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隻是他想親眼看看這些人的反應,是否會出現意料之外的因素。
要說那潑皮還真沒講錯,李大狗擠到一半,就從人群交談之中,知道了是事情的發展,一個個說的有模有樣,好像自己親身經曆。
原來是一個販牛的夥計,今早拿上幾個水桶,推著車子來到井邊取水,往裡一瞧,居然發現下麵有一個白花花的東西,隻是水深,看不真切,夥計一時摸不著頭腦。
這些天城裡沸沸揚揚,是個人都知道有幾夥外鄉人,在找軍政大總管家的祖傳玉佩。
這水井又不是什麼偏僻之地,每天人來人往,大總管家的玉佩若是掉在井裡早被人瞧見了去,那還輪得到自己來發現。
更何況之前幾天,那些外鄉人把眼前這口井,至少下水摸過四五次,就差沒把井水掏個乾淨。
為此還惹得城裡百姓怨聲載道,吃水都犯惡心,隻是不敢當著他們麵前罵人罷了。
夥計倒是想下水把東西摸上來看看,奈何自己不會水,拿根棍子捅了兩下,也沒能撈上來。
想著那些外鄉人出手大方,隻要提供的消息不是捏造,但凡有可取之處,都願意給錢。於是不再猶豫,丟下水桶就去告訴那些外鄉人。
本以為最多能得一兩串銅錢,誰知對方出手大方,直接給了二兩銀子。
夥計立馬帶人過來,街上的潑皮見到正主兒出動,一窩蜂跟了上去,遂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李大狗一路擠到井口不遠處,惹得身後罵聲一片,卻又沒人再敢和他搶位置,不但是怕他是個武人,更因為前麵就是幾位貴公子的下屬護衛。
李大狗進去才發現,東西早打撈上來了,正是今早他丟下去的玉盒。
此時盒子被盧軫托手中,另外三家隱隱呈現包圍之勢,人群裡還隱藏了不少好手。
李大狗暗道一聲來得好快,就這麼會功夫,人都齊了大半。
一群武林人士互相對峙,劍拔弩張,一時倒沒有打開盒子。
“諸位什麼意思?東西是我們打撈上來,想明搶嗎?”盧軫不複之前笑嘻嘻的樣子,不著痕跡得晃動一下盒子,覺得裡麵有些古怪。
“盧公子說笑了,明明是那個本地漢子打撈上來的,怎麼就成了你的東西?”沈胥嗬嗬一笑,指著對麵一個捏著銀子一臉喜意,渾身濕漉漉的男子。
他和盧軫同住一家客棧,幾乎同時趕到這裡,要不是他們阻止,盧軫早就拿著盒子離開。
盧軫冷哼一聲,“消息是我們花錢買來的,盒子也是我們花錢找人撈上來的,怎麼就不是我的東西?”
趙雋一拍手中長劍,直言不諱,“本是無主之物,出了錢就是你的?盧軫,你花了多少銀子,我百倍給你,乾脆玉盒就算我的。”
其餘幾人還沒開口,人群裡傳來一個聲音,“要我說,乾脆在盒子上劈上一劍,碎了一拍兩散,沒碎大家手底下見真章,道貌岸然的話就不用說了。”
“閣下是誰,報上名來?”盧軫大怒,厲聲喝道。轉過頭看了過去,是一個身掛鐵鞭的藍衣漢子,蒙著麵孔隻露出一雙眼睛。
盧軫頓時目露凶光,方才盒子一落手中,他就微微搖晃幾下,察覺裡麵輕飄飄,不似放有令牌的樣子。
不過玉盒精致,在水裡泡了這麼久也沒進水,多半會有關係令牌藏身之處的線索。又怎麼能隨意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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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衣漢子雙手一架,“怎麼?我說的有什麼不妥嗎?想以勢壓人?這麼多人擠在這裡,動起手來難免死傷無數。何不先劈開盒子,讓大家看看是真是假。不然打過之後發現是假的,豈不死得冤枉。”
見不認得此人,盧軫嘴角帶著冷笑,道“閣下對我等不滿,想必有些本事。便如你所說,手底下見真章,你若能接下一招,算你有站在這裡的資格。”
“四叔…”說完不給對方推脫機會,對自己左邊一四五十歲年紀的中年人點了點頭。
那中年人身材普通,外貌平凡,唯有一對濃眉煞氣逼人,隻見他兩步跨出,對麵人群紛紛讓開,隻露出藍衣漢子直麵於他。
“你們……”藍衣漢子見人群散開,無人站出來支持自己,心中大恐。
“想要說話,先接我一掌再開口。”中年人一聲喝令,垂下的右手翻掌抬起至胸前,深吸一口氣,掌心直直打向對方左胸。
“呼”的一聲,勁風過處,人人須發皆張,衣裳獵獵。
藍衣漢子隻來得及架起雙臂,哢嚓一聲,人已飛出七八步外,撞倒不少圍觀之人。
他本人更是雙臂折斷,口吐鮮血,眼見就不活了。
一時間慘叫連連,圍觀群眾萬萬沒想到,這些自稱是官麵上的人,居然大庭廣眾之下殺人奪命。
也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殺人了……”眾人紛紛四散而逃。
那些被藍衣漢子撞倒傷者,除了不能走的,也一個個連滾帶爬一起離開。
隻留下一眾武林人士和退到遠處不怕死的十幾個潑皮。
李大狗自然看得清楚,這人是以高深內力,打出類似劈空掌的霸道掌力,用一力降十會的路數,一錘定音。
此類武功向來易學難精,內力不足的人練了,也就隻是個花架子,無非如耍雜一般,七八步外打滅蠟燭。
這人隔著這麼遠,一掌打斷他人雙臂,還能震傷對方心脈,隻怕內力已然在後天頂峰打磨許久。
心中大罵,“他娘的,一個個看起來都不弱的樣子,讓老子好生為難。”
“好威風,好煞氣,這人不過是說了句公道話,就要取人性命,青嶺盧氏果然霸道。”
“啪啪啪”掌聲響起,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人群末尾走出一位臉帶微笑的銀衫男子,他個子不高,五官柔和,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王閔,這裡有你什麼事?”盧軫眼睛微眯,顯然對出言不遜之人很是惱火。
王閔冷哼一聲,道“不平事自有不平人管,若是因為自己武功高,就能隨隨便便殺人,青岺盧氏和雲山堡雙溪峽之流有什麼區彆?莫非也想學他們,先把我們這些江湖散人剪除乾淨?”
“是又怎麼?不是又怎樣?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教我做事?”盧軫眼神凶狠神態不屑,早先有傳聞,他二叔盧埫的死,和王閔有些關係。
若非現在這種關鍵時刻,且得知“毒手七絕劍王哲”與他走得很近,又何必與他廢話,直接動手便是。
此時眼光掃過眾人,晏安,趙雋,沈胥皆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哪裡不知道這些人都抱著一種坐山觀虎鬥的想法。
王閔雙手向四方眾人一擺,“是與不是,都得問過我等手中兵器才行,這裡可不是青嶺縣。我看你還是打開盒子,讓大家都瞧瞧,裡麵是什麼東西才好。不然隻怕非當我們不答應,另外三家也不會答應。”
本以為除了其他三家勢力,剩下的江湖散人不足為慮,沒成想王閔貿然出頭,竟有收容人心之舉,而三家勢力自然巴不得自己犯眾怒。
盧軫雖知現在形勢騎虎難下,手上玉盒如燙手山芋,卻不能因為王閔一番話就自行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