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花海在風中搖曳,如同一幅流動的斑斕織錦。
細碎的花瓣被風卷起,在空中打著旋,又輕輕落下。
陽光穿過薄雲,將整片原野染成金紅色,可這明媚卻照不進布雷薩眼底分毫。
他獨自站在花叢間,微微低著頭,目光落在掌心。那枚四葉草掛墜靜靜地躺著,銅綠早已侵蝕了原本的光澤,邊緣處甚至有些剝落。
可他的指腹卻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著葉片的紋路,仿佛要通過這觸摸,喚醒什麼,或是留住什麼。
這掛墜,是春天那時送給林軒的。
那時他們剛成為師徒沒多久,布雷薩想給對方一個禮物,他親手為林軒帶上了這個掛墜,林軒當時笑得很開心。
“四葉草能帶來好運,”布雷薩當時笑得爽朗,“以後我不在的時候,就讓它替我保護你。”
林軒當時笑得眼睛都彎了,珍而重之地把掛墜係在頸間,銀鏈在纖細的鎖骨上閃著微光。
“那說好了,”指尖輕撫過葉片,“以後每次戰鬥,我都會帶著你的祝福。”
這段時間,掛墜確實一直跟著林軒。
從溫城到死亡山,從深夜的突襲到黎明的突圍。
鏈子換過三次,掛墜本身卻從未離身。
銅質表麵被歲月和戰火磨出了溫潤的光澤,每一道細微的劃痕都記錄著一個瞬間。
“滴答、滴答......”
溫熱的淚水毫無預兆地落下,砸在生鏽的掛墜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水珠順著紋路蜿蜒,在銅鏽上暈開淺淺的痕跡,仿佛這金屬也在與他一同哭泣。
布雷薩沒有去擦眼淚,隻是將掛墜緊緊貼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靠近那個再也觸碰不到的人。
“林軒......”聲音哽咽得幾乎破碎,每個字都帶著血絲般的疼,“當時我要是能再快一點,要是能早點趕到你身邊,你是不是就不會有事了?是不是就不會......就不會……”
布雷薩從腰間的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深色琉璃瓶。
瓶中的液體本該是鮮豔奪目的赤紅,此刻卻暗淡如乾涸的血跡,沉滯而晦暗——這是林軒的鮮血,他最後能留下的東西。
他屈膝半跪在花海中央,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瓶塞被拔開時發出一聲輕響,仿佛一聲歎息。他手腕傾斜,那濃稠的、不再鮮活的血液便緩緩傾瀉而下,滲入腳下深褐色的土壤。
血液並不迅速消失,而是如擁有生命般蜿蜒擴散,勾勒出一片不規則的暗紅痕跡。
布雷薩隨即張開手掌,懸於那片被鮮血浸染的土地之上。
掌心漸漸浮現出淡金色的微光,一股奇異而溫柔的魔力如呼吸般緩緩流淌而出。
那光芒並不耀眼,卻帶著一種沉靜的、近乎哀悼的韻律,如同無聲的安魂曲,一絲絲、一縷縷地滲入大地。
下一秒,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那片暗紅的土壤竟微微鼓動,仿佛大地在屏息後終於開始呼吸。
緊接著,一株嫩綠的幼芽破土而出,隨後是第二株、第三株……無數新綠爭先恐後地湧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枝長葉,旋即綻開飽滿的花盤——是太陽花。
它們並非尋常向日葵,每一片花瓣都仿佛熔煉的陽光,流轉著純淨的金色光輝。
它們迎著風輕輕搖曳,明亮、溫暖、充滿生機,與周圍那些不知名的野花截然不同,仿佛將破碎的陽光凝固成了花朵。
短短幾個呼吸間,他麵前已然立起一小片燦爛的金色花叢,在漫山遍野的柔嫩花朵中,顯得格外熾烈和奪目。
風拂過這片新生的太陽花,花朵輕輕搖曳,金色的光屑仿佛要隨風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