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前院,午後的陽光透過新換的桑皮紙窗欞,在平整的青石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新木的清香、石料的微腥,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由《小聚靈陣》艱難彙聚而來的、比山野略清靈一線的微弱氣息。幾隻山雀在圍牆外的古鬆枝頭清脆鳴叫,更襯出院中一片難得的靜謐。
馮雪正在這片靜謐中練劍。
她身著一襲素淨的月白色勁裝,身姿挺拔如雪中青竹。手中並非名劍,隻是一柄李天用鍛造藥鋤的邊角料隨手打磨的鐵劍,劍身烏沉,毫無光華。然而在她手中,這柄凡鐵卻仿佛有了靈性。劍尖吞吐,寒星點點,正是李天所授《基礎劍法》中的“點水無痕”一式。
她的動作並不快,卻異常精準、凝練。每一劍刺出,都帶著一種專注到極致的沉靜。劍鋒劃過空氣,發出細微而穩定的“嘶嘶”聲,如同春蠶食桑。
陽光落在她清麗絕倫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小片陰影,神情專注而平和。汗水浸濕了她額角幾縷散落的發絲,貼在白皙的肌膚上,非但不顯狼狽,反而添了幾分英氣與專注的美感。她沉浸在自己的劍意世界裡,仿佛與外界隔絕。
忽然!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帶著山間泥土的微腥和草木的氣息,從通往側門的小徑傳來,打破了院中的寧靜。
馮雪的動作驟然一滯!
劍尖那點凝聚的寒芒瞬間消散。原本沉靜如深潭的眼眸,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瞬間漾開明亮而純粹的漣漪!那是一種混合著驚喜、依賴與某種更深切情愫的光芒。
她甚至沒有回頭確認,嘴角便已不由自主地向上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如同冰山上悄然綻放的雪蓮。
“天哥哥回來了!”
這個念頭如同本能般在她心中雀躍。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手腕一翻,鐵劍“嗆啷”一聲精準地歸入腰間簡陋的木鞘。
身形未停,足尖在地麵青石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已如同月下驚鴻,帶著一股清風,朝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輕盈地飄去!那份急切與歡欣,與她平日清冷的姿態判若兩人。
她轉過主殿的屋角,視野豁然開朗。側門處,那熟悉的身影果然出現——李天背著半滿的藥簍,提著那把沾著新鮮泥土的烏沉藥鋤,正推開那扇散發著新木清香的厚重側門,步履沉穩地踏入前院。陽光落在他青灰色的道袍上,帶著風塵仆仆的痕跡,卻依舊挺拔如鬆。
馮雪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腳步加快,正要迎上前去。
就在這一瞬間!
李天身後的門影裡,緊跟著又擠進來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女子。
一個極其狼狽、卻又在狼狽中透出驚人明豔的女子!
鵝黃色的錦緞衣裙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光鮮,被泥漿、苔蘚和荊棘撕扯得如同破碎的蝶翼,濕漉漉地緊貼在玲瓏有致的身體上,勾勒出起伏的曲線。
烏黑的長發淩亂地粘在蒼白而沾著泥點的臉頰和脖頸上,發髻散亂,一支隻剩半截的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無助地晃蕩著。裸露的手臂和小腿布滿細長的血痕,在泥汙的襯托下格外刺目。她大口喘著氣,胸脯劇烈起伏,如同驚魂未定的小鹿。
然而,縱使滿身泥濘,縱使發絲淩亂,也絲毫無法掩蓋她五官的精致與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明豔!挺翹的鼻尖,花瓣般飽滿的唇,尤其是那雙此刻帶著驚魂未定、好奇打量以及一絲狡黠得意的杏眼,眼波流轉間,天然帶著一種勾魂攝魄的媚態。
狼狽不堪的外表,與她骨子裡透出的那種驕縱、明豔、甚至略帶野性的氣質,形成了一種極具衝擊力的反差美!
馮雪臉上的笑容,如同被瞬間凍結的冰湖,凝固在了唇角。
她輕盈的腳步,硬生生釘在了原地。
那雙剛剛還盛滿純粹喜悅的清冷眼眸,瞬間如同被投入了冰塊的深潭,溫度驟降!
她的目光,如同兩道無形的冰錐,先是極快地在李天平靜無波的臉上掃過,確認他並無異樣。隨即,便如同最精準的探針,落在了他身後那個緊緊跟隨、如同落水者攀附浮木般的明豔女子身上!
從她沾滿泥汙的繡花鞋,到被荊棘劃破、隱約露出白皙肌膚的裙擺;從纖細腰肢上那價值不菲卻被泥漿糊住的玉帶鉤,到淩亂發絲下半露的、線條優美的天鵝頸;最終,定格在那張雖沾泥點卻依舊難掩麗色、此刻正帶著好奇與一絲得意打量道觀環境的姣好麵容上!
尤其是當王芸那雙天生帶著媚態的杏眼,不經意間也朝馮雪這邊瞥來時,四目在空中短暫相接!
王芸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屬於世家小姐的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對同性的比較之意,如同細小的針尖,瞬間刺入了馮雪的心湖!
一股難以言喻的、極其陌生的情緒,如同冰冷的藤蔓,毫無征兆地從馮雪心底最深處悄然滋生、蔓延!帶著一絲警覺,一絲被侵犯領地的本能抗拒,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細微卻尖銳的刺痛感。
馮雪臉上的柔和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覆蓋著薄冰的平靜。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翻湧的陌生情緒,再次邁步向前。這一次,她的步伐不再輕盈雀躍,而是帶著一種沉凝的、近乎於“丈量”的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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