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多鐸點頭認可，蒙古正白旗都統布顏代接著道：“我以為，王爺當過幾天就給關內拋些勸降信，然後每日安排士卒前往關前吃喝。”
“時間一久，隻要關內吃喝不濟，我認為很多人為了吃食，會主動來投的，這個口子一旦開了，除非張獻忠親自守城，不然，後麵投誠的隻會越來越多。”
“這樣，我軍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關城重新奪回，順便也徹底解決張獻忠這一流寇集團，接下來，我軍就可以安心對付明軍了。”
“布顏代說的不錯，那就這麼辦吧。”
大戰過去五天後，取出箭頭的張獻忠情況卻並未好轉，反而因為傷口發炎流膿，人也開始發起了高燒，雖有大夫治病退燒，但傷口感染不能根除，張獻忠也陷入了清醒和發燒的反複折磨中。
這天下午時分，逃入西邊山中的張可望終於通關大山，跋山涉水的回來了，身邊僅僅隻剩兩千餘人的殘兵心腹。
沒多久，逃過清薑河的張定國和張文秀也是終於從東邊的山林摸了回來，這邊情況能好些，逃過河的大西軍不在少數，張定國一路收整敗軍，竟也是帶回了兩萬五千餘人。
兩邊加起來，此戰出城三十萬大軍，第一戰損失六萬，第二戰被追殺近百裡，剩下的二十三萬大軍，現在就回來了不到三萬人。
剩下的二十萬大軍，基本在這一戰就全部報廢了，不說清軍斬殺俘虜的十六萬不到，光失蹤的，就差不多有五萬人了。
這些人，基本不會再回來了，要麼逃入秦嶺深處，要麼逃入關中，隱姓埋名，基本就找不到了，此戰，沒有算到多鐸支援這麼快，這麼果斷，大西軍此次遭遇了堪稱滅頂之災的大敗啊。
這會兒，除過張能奇率領駐防大散關的四萬多不到五萬人，還是輜重後勤部隊居多，加上張可望和張定國帶回來的殘兵，大西軍現在僅剩不到八萬人了。
近三十六萬大軍北上，這才不到十天，就損兵折將，隻剩不到八萬的殘兵了，此時，大西和大順一樣，基本上可以說是退出曆史舞台了。
三人洗漱吃喝一番，聯袂而來，覲見張獻忠，但此時的張獻忠，卻是已經病入膏肓，形容枯槁了，僅僅幾天未見，張獻忠已經如同換了個人一般。
原本魁梧挺拔的張獻忠，此刻乾瘦如柴，已經如同一個行將就木、風燭殘年的老人，而且還在高燒不斷，麵色枯黃中透著灰白，眼看著就不行了。
“義父。。。義父？”三人跪伏在張獻忠床前，試探性的呼喚道。
“三位將軍，大王此刻箭傷發作，高燒不退，現在已經陷入了昏迷，待小人施針，喚醒大王，可得片刻清醒，大王之前交代過，想見你們最後一麵，囑托後事。”旁邊的大夫低沉的說道。
“怎麼會這樣？區區箭傷，怎麼要了義父的性命啊，可是藥材不足？”張定國不可置信的問道。
“二將軍，藥材尚足，但箭傷本就難治，要是冬春兩季，或許幾率大些，傷口不會潰爛，但此時秋老虎建在，天氣炎熱，加上大王回來的時候遊了河，傷口見水，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流膿了。”
“小人為大王刮了膿包，上了藥，退了燒，但後續依舊反複，再無可治，除非將箭傷那一大圈的皮肉都挖掉，但這樣也會死人的。”
“大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吩咐小人吊命，等待幾位將軍歸來，想要囑托後事。”大夫無奈的解釋一通，搖頭歎息著叫自己的藥童前去召大西軍各位骨乾前來。
三人相顧無言，此事太過突然，一時之間，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了，大西接連敗退，現在兵不足十萬，地不過一關，何去何從？
一時間，三人各自心中都想了不少。
不多時，張獻忠三個兒子和十幾位內閣閣臣、六部尚書等來到了寢室。
見人都已來齊，大夫不再猶豫，取出銀針，開始挨個刺入張獻忠頭部，片刻後，張獻忠終於悠悠轉醒。
“唔。。。呼。。。”張獻忠慢悠悠的睜開雙眼，雙目無神的盯著上空，極為痛苦的呻吟出聲，費力的深呼吸幾口，這才慢慢轉過頭來。
“義父，你感覺怎麼樣？”
“是可望回來了？”張獻忠目光空洞，毫無焦距的問道。
“是我，義父，定國和文秀也安然回來了。”
“好，好，咳咳。。。好啊，回來就好，你們回來就好。”張獻忠喘息幾口，接著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都到了義父，承烈，承照，承熙他們也都到了，義父有什麼安排的，兒等誓死遵從。”
“好，既然都到了，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要聽我的話。”
“是，義父，兒等定然遵從。”
“咳咳。。。我張獻忠一生，造了無數殺孽，死後，就把我簡單安置在這秦嶺山巔，麵朝陝北，死後，我也要看著朝廷收複北地，光複家鄉。”
“我本是窮苦人家出身，耕種為生，但賊老天連年天災，無以為繼，偏偏官軍無能，不能保境安民，致使人禍連連。”
“我一時氣憤不過，加上添補家計，便參了軍，做了邊兵，然而官軍的無能，實非我張獻忠一人能扭轉，邊軍將門林立，我這等泥腿子，終無出頭之日。”
“我恨朝廷、恨官府、恨官軍，不能保我邊民安危，於是造反求活，隻為一口吃的，不至於餓死家人。”
“這十幾年，我殺了無數的官軍、狗官，掘了皇帝老兒的祖墳，為我當年出口氣，我無時無刻不想推翻這無能的朝廷，建立一個能保境安民的盛世。”
“但這幾年，我們坐大之後，才明白，當家做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我大西治理四川一地，就已收支不均，當年朝廷加征的稅餉，我們依然不得不加，而且比朝廷還多。”
“但為了治理國家，又不得不做，這兩年，我始終在想，為什麼？為什麼我終究變成了我最為討厭的樣子，我起兵造反的初衷，此刻早已背道而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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