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此妥協,也不是朱慈烺所願意看見的,這種事就像出軌,就像家暴,有第一次就有無數次,決不能如此輕易就範。
要是被朝臣摸準了脈,以後就和大明之前一樣了,稍有不如意,便全朝反對,或是罷朝,或是不奉召,以後,阻力更大的改革還多著呢,若是這樣,那還乾個屁啊。
朱慈烺臉上笑意儘斂,此刻已是陰晴不定了,這突如其來的局勢,讓人有些騎虎難下,朱慈烺從來都是謀而後動,現在這個情況,就是意料之外的了,沒有絲毫準備。
一時間,朝堂上也是陷入了尷尬的寂靜,中間跪地一大片朝臣請命,禦台上的朱慈烺則一言不發,一時間就這樣尬住了。
就在此時,丘致中見狀突然“嗷”的一嗓子嚎出聲來,拂塵一甩,像個市井夫人一般,一屁股坐在禦台上開始哭嚎起來。
“太祖爺在上,您睜開眼看看吧,群臣逼宮啦。。。”丘致中拖著尖細的嗓音哀嚎出聲:“造反啦,滿朝奸佞這是要逼陛下就範啊。。。”
“你們想乾什麼,難道想學那曹丕、趙大之輩,架空皇權不成?列祖列宗啊,我大明悠悠三百載,何曾出現過此等奸佞啊,是誰?可是陳演你和倪元潞指使?”
“你們真是枉費陛下如此信重,身為首輔,放任縱容群臣逼宮,你們。。。你們,都還有沒有人臣之道?簡直大逆不道啊。。。這就是國朝讀書人啊。。。”
“你們休得放肆,要逼陛下就範,你們先從咱家屍體上踏過去,駱大人,李繼周,你們還愣著乾什麼,還不讓東廠和錦衣衛將這群無君無父的逆臣全部打進詔獄。。。”
丘致中這一通撒潑,胡攪蠻纏,猶如長舌婦市井打鬨對罵,把眾人驚了個外焦裡嫩,包括朱慈烺也是有些懵逼的看著撒潑的丘致中有些發愣。
不過,瞬間,朱慈烺就想明白了丘致中的用意,先攪亂局勢,避免自己親自下場,而且,瞬間將群臣的反對上升到了謀逆和不忠的高度,從君臣大義上先發致人。
一群大臣愣是被噴的目瞪口呆,好個醃臢的閹豎,顛倒黑白,胡攪蠻纏,在大明朝堂之上,撒潑打滾,給群臣扣帽子,這還了得?
這要是坐實了,或是傳出去,群臣一世英名就都毀於一旦了啊,特彆是陳演和倪元潞,氣的臉色醬紫,沒想到平常和和氣氣的丘致中,竟然如此刁鑽,直接拿兩人當矛點。
不過,不等兩人反駁,刑部尚書胡應台就已經火冒三丈,氣的額頭青筋直冒,暴喝道:“呔,你這醃臢的閹豎,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軍國大事,朝政議論,豈容你再次胡攪蠻纏,血口噴人。我等隻不過是奉公論事,規諫陛下按大明章程審訊,怎麼就成了逼宮,你這閹豎,今日若是說不出個好歹,老夫今日就和你拚了。”
“奉公?”丘致中猛地跳起,拂塵猛甩,指著胡應台罵道:“胡老匹夫,你放屁,孔家產業遍布山東乃至全國,不過是改頭換麵,掩人耳目罷了。”
“如此國之巨賊,朝廷毒瘤,你們刑部審了三個多月,就審出兩百萬兩?簡直就是蔑視陛下,藐視朝廷,你當陛下是三歲小孩不成?”
“是你看不起孔家,還是刑部無能,或是有意包庇私吞?”然後丘致中不理胡應台吃人的目光,轉身跪地向朱慈烺哭訴道:“陛下啊,您想想,當年魏忠賢抄家時還抄出幾千萬兩呢。。。”
“你住嘴。。。”太常寺卿吳麟征須發皆張,從地上彈起,指著丘致中罵道:“本朝祖製,內宦不得乾政,孔氏案當依《大明律》,由刑部審理。”
“就算刑部一時不當,現在亦可彌補,追回匿銀,此事自有刑部負責到底,豈容緹騎橫行,行那攀咬栽贓之禍?錦衣衛行事,縱橫無狀,若是打壓忠良,陷害正直,敲詐良臣,豈不釀成大禍?”
“吳大人好一個祖製啊,宣宗爺設立內書院,難道就不是祖製了?我司禮監從來都是儘心儘力輔佐陛下,怎得成了乾政?”李繼周也是陰惻惻的出言駁斥。
“太祖爺設立錦衣衛親軍、成祖爺設立東廠幡檔,就是監督三法司,防止某些人欺上瞞下,如今刑部辦事不利,陛下命錦衣衛複查,算不算合理?咱家問諸位大人,這是不是祖製呢?”
大理寺卿梁義渠抬頭反駁道:“李公公此言不妥,三法司才是大明正統司法,廠衛審理,才是違製,三法司的存在,就是為了防止不法衙門濫權。。。”
“放屁。”李繼周也是氣的破口大罵道:“刑部失職,此乃事實,豈容爾等狡辯,咱家看啊,是你們一個個都收受了孔家的好處。”
“要麼就是想要吞沒了孔家的產業,這才一個個害怕錦衣衛提審孔家罪徒,怕將你們一個個攀咬出來,彆以為咱家不知道,戶部賦稅咱家比照過了。”
“山東的賦稅、鹽課、茶課、礦稅、商稅從弘治朝就開始不斷下滑,到崇禎十六年,已經隻幾十萬兩銀子了,如此大的山東,這是打發叫花子呢?啊?”
“邱祖德,你這麼急著跳出來,是不是前些年在山東當巡撫,撈了不少孔家的實惠,現在孔家倒台了,怕牽連出自己?這才急急跳出來反對?”
“你。。。。你血口噴人,本官為官,清正廉明,何時收受過孔家的好處了,李公公誅心之言,還望慎言,否則本官必告你誣陷。”邱祖德急急辯解道。
“好啊,邱大人既然清正廉明,問心無愧,那就讓錦衣衛查查好了,若是心中沒鬼,何必急著反對呢?”丘致中跳起來反將一軍。
“哼,本官是為了維護司法公正,若是交由錦衣衛審理,若是錦衣衛屈打成招,嚴刑逼供,陷害本官,豈不隨了你們的心意,本官誓死不從。”
“你這是狡辯。。。”
“好了,都住嘴吧。”內閣首輔陳演此時起身喝止,蟒紋袍服中泛著金光,那是金線在閃耀,首輔的威嚴還是非常沉重的,被打斷的丘致中也是見好就收,悻悻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