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丙乙倒是來的快,也不與那龜厭打招呼,便看了那子平先生的眼皮,便是行針,要了參湯於他灌下吊命。
龜厭心急,站在門口,指了那在牆上胡寫亂畫的程鶴,口中催了那丙乙先生道:
“叔,且看他來!”
那丙乙先生倒是個不急,且遠遠望了那程鶴之狀,小聲吩咐手下前去備藥。
不刻,便見那程鶴長歎一聲。遂丟了筆去,轉臉看向那門口急的搓手的龜厭。呲牙笑道:
“你也來了,甚好,甚好……”
那麵白如紙,滿口的血水染牙,又是個咧嘴笑來,與那暗暗的房中饒是咦個瘮人。唬得龜厭亦是一個一愣。
然,還未等那龜厭愣完神,卻見程鶴又桀笑了兩聲,身形一晃,便一頭栽將下來!
慌得龜厭“哎呀”一聲,趕緊上前將他接住。倒是頭碰頭來腳砸腳,稀裡糊塗的滾作一團。
那丙乙便是擠了過來,卻也不管不顧,拉了龜厭的手臂就是一刀。見血出,便將傷口按在那程鶴口中。
此時龜厭倒是不避,自是知道叫這老仙過來這一刀的血光之災且是脫不過的。
說那龜厭將昏迷不醒的程鶴托於那丙乙先生照看。
倒是那天縱之才的師兄唐韻,亦是對這這宋邸的刃煞束手無策。
那龜厭問了那在院內中宮拿了小鏟奮力刨地的唐韻,卻得這小師兄一句:
“先解了這師祖留下的藏風聚氣!”
那龜厭聽罷也是個奇怪,瞠目驚問:
“咦?怎的師祖留下的?”
卻見那唐韻道長指了坍塌的大堂前,那裂開的龜蛇丹壁,沒好氣的道了句:
“自己去看!”
那龜厭套了個無趣。看,自是不會去看的。
心下回了句:得!你是老大,你怎麼解氣怎麼來!
倒是埋怨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師祖爺爺,乾了這缺心眼的事,偏偏弄出來這麼一個玩意兒,留著於我們解悶來!
於是乎,心下不爽,便如同一個閒漢一般,怏怏的坐在那東院的門口東張西望。
怎的?
有唐韻這位大拿在,且是不用他伸手!幫他忙也會說你添麻煩。
那些個開封府的仵作且是勤快,將那埋於宋邸的骨殖一個個起出,細細的澆醋洗淨,分了人畜之骨。
於是乎,這龜厭倒是有了事乾,拉了怡和道長,並那孫伯良一起,連日做了法事超度那些宋家家奴的亡靈。
然,那些個仵作亦是個連日的呆在宋邸操勞,又抵擋不住那刃煞的極寒,饒是一個病倒者甚多。
楊戩等人聞聽此事,亦是殷勤。
便是舍了臉麵四處求人,調集台、刑、大理寺的仵作悉數全派到宋邸,將那家丁奴婢的屍骨拿白布兜了,攤在門前英招之下,日夜的分撿那混在那豬、狗、牛、羊之中的宋家家奴骨殖。
然,門外百姓亦是成群結隊的前來。
倒不是這些人愛看熱鬨,而是積年的受那宋家恩惠,見不得宋家家丁可憐。
如被那仵作收了去,便是分葬於城郊的漏澤園,如此,亦是落的一個無人供養。
如此,也不拘這年下將近,便吆三喝六的認那了宋家家丁的骨殖,拿回去分葬在自家的墳塋之中。
逢年過節,也不至這生前百受淩辱的孤魂再成野鬼矣。
且是那宋家幾代積福積德,積年的施醫舍粥,卻不知救下多少性命。便是這前因後果,使得那前來宋邸認領骨殖者竟成人潮。且是如同搶了福分一般紛紛而至。
於是乎,便是一個窮者趕車,富家抬棺,往來一個絡繹不絕。卻因爭得個先後吵嚷起來。
隻因挖出屍骨散亂,且參雜了豬狗在內。這亡人的身份卻是一個無從分辨。
那些個官府的仵作亦是個無奈。且隻是分了男女,按了宋家家奴留冊給重新給定了姓名。
那百姓倒是無怨,且是為了儘心,倒是一個孝麻喪禮俱全。從仵作手中接了重新寫了個姓名的木牌,且是如同親人家眷般的收了去。如此,也算是回了宋家積年的恩德。
一時間,焚香燒紙,且是將那馬蒂枯骨英招之前,染的如同仙境一般。
那龜厭見罷,便權當了家主在門口跪了,以謝百姓收葬之情。
卻在此時,見一隊僧侶自人群之中而來。
見那眾苦行,皆百衲破笠,環仗托缽。
為首,年長和尚身形清瘦,三綹長髯,寸發花白。
卻不著袈裟,不掛念珠,一身雜色百納,雙腳踢踏兩隻破爛的芒鞋。
那和尚站定了,看了四周宋家家丁屍骨,宣了佛號,道了聲:
“阿彌陀佛,你等且各自尋那隨緣之人超度了去吧。”
眾僧聽罷,唱諾了領命。便各自找了屍骨,站定了丁步頓了那環仗,單手立掌眉心,環仗響過口中那往生咒便起,超度亡靈早登極樂。
那龜厭看罷,便是起身,向那和尚躬身一禮倒地,口中道:
“謝大和尚超度。”
那和尚頓了環仗,單手立掌於胸前閉目道:
“阿彌陀佛,道兄慈悲,長生,濟行。”
一聲“長生”倒是將那龜厭思緒瞬間拉回那汝州之野。
雖與那濟塵禪師,濟嚴法師交往無多,卻也擾得那濟塵禪師一個清淨不得。然,也一同與那青眚生死一戰也。
雖吃過他供果,卻是他斂了那濟塵禪師的屍身,用那朱砂漆罐做了一個罐葬於他,想那當時也是萬般無奈也。
想罷便是心下淒然,且不知那濟嚴法師現下如何。
且正想著,忽然想到且是怠慢了眼前這和尚,便忙扯回思緒拱手道:
“大和尚慈悲,茅山,龜厭。”
聽那龜厭報了家門,那濟行猛然睜眼,口中一聲佛號宣出,且是上下打量了那龜厭。
隨即便將那環仗靠在路邊,雙手合十,指尖觸到眉心,躬身顫聲道:
“可是那汝州龜厭仙長?”
那龜厭見了這和尚來的大禮,便是手忙腳亂的還禮於他。
心下納悶,這“仙長”一稱便是在那汝州的混名,怎的這和尚卻是知道的這般的清楚?
心下正在納悶,且聽那濟行和尚道:
“多謝仙長顧我兩位師兄。”
那龜厭聽了濟行如此一說,便是一個釋然。
原這和尚便是那濟塵禪師、濟嚴法師的師弟,便是好似見那故人一般,拉扯了饒是一番的親熱。
然卻亦從他口中得知,那濟嚴法師坐化於汝州草堂之中,濟塵禪師金身被那相國寺僧眾接回大相國寺。
聽了那濟塵禪師金身金身還京消息,且是讓那龜厭心下一沉,隨即,便是感覺一陣惡寒,自湧泉而入,直抵泥丸宮!饒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將忙回頭望了那宋邸,心道:怪不得那程鶴與那子平會是如此也。
原是覺得這大慶殿黃湯寒水之相,且是源於這宋邸的刃煞。倒不曾想,卻是那濟塵禪師金身金身還京!
如此倒是個麻纏。
這宋邸的刃煞,便是移去了府中屍骨,行開陽之法便可化解。那唐韻師兄便是精於此道。
卻不曾想,此番這大不祥的根苗,卻還是一個另有其因也!
那濟塵禪師的金身內,且封了一個什麼玩意兒,那龜厭且是再清楚不過了。
然讓他想不通的是,本是拿了朱砂大罐又封了一層,應順了那濟塵禪師,“於天爐之側,求方寸之地,與蟲蟻結緣”之願。
那濟塵禪師為什麼要留下遺言埋在那天爐之側?
其中關節,那龜厭在清楚不過了。天爐的選址還是龜厭給測算出來的。
然,天爐之下為何物?便是那先天的八卦困住的上古大神所在。那先天八卦也是個至陽至剛。
如此,倒是能借了那先天八卦的法力,化了那青眚的內丹去。
如今,這濟塵禪師的遺脫。怎的就被人帶回京城?且放在那大相國寺內?
倒是這龜厭打死也想不到,那幫和尚能為了口吃食的覺悟。爬冰臥雪,死乞活討的將那濟塵禪師金身帶回。
如今,且是將那濟塵禪師從那朱砂大罐中拉了出來,重披了袈裟,描眉畫眼,替他那徒子徒孫斂了供養的財帛來。
咦?雖是個斂財,這金身放在大相國寺不好麽?好歹這大相國寺也是個佛法之地。
說不上來個不好,但凡是個寺廟道觀,都不是什麼祥和之地。
再給你一點提示吧。醫院為什麼要玩了命的消毒?
修道者,為何要建寺廟?還在裡麵放了那麼多的神像?
佛,真得受香火嗎?
我倒是聽說過“一香引三鬼”。
而且,燒香這事,在我們的文化中且不是為了祈福,而是供養。
供養了什麼?倒是不可吃食人間煙火之物。這玩意兒燒的越多,身邊的好兄弟也就越多。
佛前燃香,便是拿了些個吃食,引了那些個孤魂野鬼與佛前得一個超度也。如此,也算是個慈悲的功德。
不過,這濟塵禪師金身放在那都不為錯,是個佛像都能起點震懾的作用。
不過這相國寺確實差了點。青眚也不是什麼孤魂野鬼。具體是個什麼玩意兒,倒也說不大個清楚。隻能說是一種萬物陰陽靈力轉化而成。
說白了,也就是和現在所說的“厄爾尼諾”、“拉尼娜”,大小冰河期一樣,本就是大自然水汽運轉,陰陽調節的產物。在五行,行三界。此物不可滅,亦不可控,隻能化解。
怎的來說?
大相國寺本是唐太宗陽還陰債所敕建的。屬陰也!然,青眚亦屬陰!
想至此,倒是讓那龜厭心下喜憂參半。
喜的是,且是得知大慶殿黃湯寒水的根苗於何處。憂的是,怎去破了濟塵禪師的金身,化解那青眚內丹?
然,究竟是不是他所想的這回事?這心裡也有些吃不準,現下隻能等那程鶴醒來在做定奪。
倒是一個“同憂者相親”,這一僧一道饒是個惺惺相惜,聊得一個熱絡。
且在這倆僧道與宋邸門前,英招下寒暄之時,卻見那黃門公行了儀仗匆匆趕來。
那黃門公見了眼前這門庭若市的熱鬨,且是一個瞠目結舌!
慌忙尋了那開封府的衙役問了明白之後,且瞠目嚷了道:
“這是何道理?官家賞下賜半喪厚葬,怎的全給分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