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
奉華宮門外,官家與童貫一場的僵持。
那官家先是來了脾氣,一腳踢開跪在地上黃門公,怒喝一聲:
“且去問他,作的什麼妖來!”
隻這一下便唬的黃門公魂不附體。饒是一個腿軟,顫顫巍巍一路爬將過去。
到得那童貫身前,趴了身子,抬了頭,望那童貫的臉。顫聲了埋怨,拖了一個長音叫了一聲:
“道夫……”
然,見那童貫依舊是個低頭,不肯言語與他,卻是個兩肩顫顫。
黃門公更是一個心急,心道:這事弄的!彆頑了,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啊!禦前答對啊這是!再有聖寵也經不起你這般的霍霍!
然,任他急火攻心,那童貫依舊不出個言語。
黃門公無奈,卻也是個不甘心,手拍了地,急急的叫了一聲:
“何至如此也?”
童貫依舊是個不回話,且是將那頭埋在了手中的墨狐皮的大氅之中,吭哢了壓抑著不肯出個聲響。
然,見雙手卻是死死的扣住墨狐大氅,背脊戰戰不已。
黃門自是公認的童貫手中的墨狐大氅,本是去年冬官家賞下與他的冬衣。因為這件衣服,還讓他好生的羨慕了一番。
如今卻是托在手上,又將頭埋在裡麵。便是料定,其中緣由定是這墨狐皮的大氅。
此時,問那童貫倒是枉然。心下叫了一聲“罷了!”權且先幫他獻上,再行定奪吧!
黃門公想罷,索性將心一橫,強奪了去。
著雙手托了,轉身膝行到那官家座下,雙手奉上。
還未等他開口,便見那官家盛怒,叫了一聲:
“他便無手麽!”
說罷,伸手扯了那墨狐大氅扔了出去。
眾人驚恐,紛紛跪下且是一個哆哆嗦嗦。此乃龍顏大怒也,誰人不慌?都不帶勸一下的嗎?勸,你想死,那貨肯定願意埋。這玩意兒能殺人的!而且,直接滅你三族!
於是乎,眾人恐懼之下,便見那大氅飛起,大氅內包裹之物悉數掉落。
見,此物朱紅,錦緞繡有團雲,見那團雲層層疊疊,密密匝匝。滾雷文的邊封外襯了龍牙火雲的鑲邊,長長的黃帶順風蕩開。
此物落地,這才見了上繡了“平江軍影……”文字。
那官家奇怪,怎的這墨狐大氅之內裹了一麵旗子來?
那黃門公是何等的機靈,見官家眼神望了去,趕緊爬將過去將那麵旗子展開。
此物展開,見那團雲錦簇的中心,鬥大的白絲繡成的五個大字——“宋,禦太醫令”
那官家見著無字,頓時怔住。
此乃醫帥戰旗。此大纛所處源於開寶二年太祖親征太原。
時炎熱多雨,宋軍久攻太原不下,軍中病癘蔓延,士氣低落。要不是時任太醫令的宋釗,也就是宋正平的曾祖,帶了手下的醫兵力挽狂瀾,那太祖早就被馳援而來的遼軍,和那鎮守太原的漢軍相互配合了前後夾擊的給團滅了。
如果是這樣,也就沒有什麼後麵的太宗什麼的了。
戰回,遂,下旨尚方局造下著大纛賞下宋家。並,敕令,宋家遇戰,可招天下醫者從軍。並建步、馬軍兩都之數。
太宗滅漢,此旗更是大放異彩,醫帥旗下鐵騎衝入亂軍之中,且不知救下幾多垂死之人。
然幾場惡戰下來,纛旗殘破不堪。
那太宗便又令尚方局再造,禦賜宋家。準其私募醫者、兵將隨軍征戰。
神宗熙河開邊,又再造。
陣前,無論是兵丁將帥,見此旗在,便是個用命百倍,
這不就是一麵旗子?還能有這麼大的作用?
一麵旗子?你倒是小看它的存在了。有此大纛壓陣,便是一個傷有治,死有埋,你隻管拚殺了去便罷。
縱是沙場身碎,馬踏成泥,那醫帥部眾也會尋得得殘肢,一一縫合,而不至落得一個死無全屍,拖了半截身子去泉下,愧見父母宗親。
軍中兵將,上至皇親下至兵卒無不感念那宋家的大恩大德。
而宋家幾代施恩不圖回報。便有那得了活命之人,踵門拜謁,重金為報,也尊了家訓“發心為善,持心若水”拒之門外而不受也。此為乃施恩不圖!
行伍的出身雖粗鄙,然,也知道一個敬重。
如此,軍中兵將每每提及正平醫帥,必先拱手於左耳,而不敢拜於胸前。
以致於後來各軍均私造醫帥戰旗,以鼓軍中士氣。
而後這造影旗,便成了各路軍中一個約定成俗之事。以致三衙令下“私造此旗者不罪,需加各軍影旗而示區彆”。
現在攤在眾人麵前的便是那“平江軍醫帥影旗”,也是姑蘇城疫病封城城頭懸掛的振人士氣的那麵。
此旗,於常人無感,然在軍中,卻比主帥戰旗要來的敬重。
見此旗展開,那童貫這才大放悲聲,慘慘的叫了一聲:
“奴婢死罪!”
說罷,便是一個叩頭如搗蒜,乒乓有聲。
官家見那大纛,亦是一個雙目出神,恍惚的望了那大纛,緩緩的起身。幾步上前,一把扯了那童貫,急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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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禦醫何在?”
童貫口中嗚咽,眼睛直直的望了官家,卻伸了雙手,啪啪的扇臉。
黃門公見那童貫癲狂。慌忙放了那旗子在地,跪下道:
“陛下,正平卒於姑蘇……”
官家聽罷愣了一下,雙眼無神愣了,緩緩的將那扯住童貫衣領的手鬆開去,失神的四下尋找,卻也不曉得自家在找些個什麼。
片刻之後,且是大叫一聲,照定那童貫當胸就是一腳,又大聲問道:
“怎不早報!”
說罷,身形晃了一下,且是一個搖搖欲倒。黃門公見罷,驚呼一聲趕緊上前攙扶了。
見官家怔怔坐在椅子上,回想適才夢中宋正平與他把脈,其言猶在耳畔。一時心塞,這心中便是無著無落一般,將那眼茫然的看了天空四周,口中喃喃道:
“原是與吾夢中作彆矣……”
遂,著手抓了胸口,口中吭哢。黃門公見官家如此,慌忙跪下,拖了哭腔高喊了:
“陛下,龍體要緊……”
官家卻是個怔怔,茫然了望了四周,麵色恍惚了道:
“準其屍骨還鄉,按禦一品……”
剛說至此,便聽那童貫喃喃道:
“屍骨無存……”
官家卻是不信,怒目問道:
“你待怎講!”
官家這話來,讓那童貫再也壓不住心下的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