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罷,再將那參湯舉於唇邊,淺咂了一口去,便覺這參湯繞是苦澀難捱。
倒不是那丙乙先生手藝不好,又加了蜜餞進去調味,且是那趙孝騫心裡替那宋正平叫苦也。
便是索性叫了趙祥過來,舉了碗道:
“門外太師年邁,經不得如此勞累。”那趙祥接了碗,道了聲:
“是!”
便雙手捧了那碗出門。
那丙乙先生真真不舍得再熬一碗與那蔡京嗎?
且也不是那丙乙先生稀的那幾兩藥材,那蔡京為人讓這宋家側目,那敬鬼神而遠之的做派且是一個朝野皆知。
那蔡京亦知,先前那宋正平未歸,自家便借了宋正平之名,厚了麵皮賴了這宋邸做那賑疫之事。
此乃義舉,倒是讓人無話可說,現下宋正平回府,那蔡京臉皮再厚,且也是個自慚形穢,而不敢入內半步。
然又舍不得這份難得,卻隻得在門外作這“知賓”唇焦口燥的支應呼喝。
一則,宋正平這“守正”的大旗還要扛下去遮臉。此時走了,便是一個功虧一簣。
二則,也是一個真真的心有愧疚。
那蔡京門外接了參湯,倒不曾知曉是那趙孝騫喝剩下給他的。便端了那參湯舉過頭頂顫巍巍撩袍襟,倒也不敢過那門坎,跪下望那宋正平靈位顫聲道:
“我師體恤,某,沒齒難忘。”
倒是還知道一個分寸,雖言“我師”,卻也不敢說鬥膽出個“學生”來。
說罷,便以手擊地,頭觸門檻,悲聲大放。
口中數黃道黑,臉上淚涕滂沱,且是讓那門前百姓同感於其心傷,紛紛的上前勸來。
所以,成功需要什麼?勤奮?努力?不,不,不,你錯的太離譜。
成功,便如這蔡氏大哥一般,第一,堅持,第二,不要臉,第三,堅持不要臉!
那院內的倒是無奈,隻得任由他在門口演戲。
趙孝騫見龜厭喝下參湯,便欠身道:
“兄弟切不可在此點燈熬油,愚兄在此,且去休息,明日替我如何?”
龜厭無語,隻是低頭碼了身邊的紙錢,在火盆邊堆了。
見龜厭無答,那趙孝騫抬眼望那丙乙先生。
丙乙見那郡王眼神,知其意卻也是個無可奈何。
正在無奈之時,卻見那龜厭歎了一聲,抹了把臉,望那宋正平夫婦靈位叩頭。
禮畢,欠身與那郡王道:
“有勞兄長。”
說罷,且是想起身。倒是這長時間的跪坐倒是腿軟腰麻,竟是一個不起。慌得那郡王、程鶴連忙攙扶,喚了人扶了那龜厭到西院休息。
咦?說這程鶴病好了麼?
好是好了許多。
然,這吃紙的毛病算是紮紮實實的落下了。除了這病根,其他的身體方麵,神智上倒是恢複得不錯。隻是偶爾愣神舍掉這現世的軀殼,去那自身的精神世界遨遊去也。
說白了,就是時常的精神分裂,有事沒事的跑神,其他的麼,倒也沒太大的毛病。
這“藥石不達心智”不僅那醫者大家的丙乙先生沒招,就連現在的醫療技術對這玩意也沒太好的辦法。治不好是正常的。
那程鶴扶了那龜厭進的那西院的書房,便又是恍惚了,仰麵望天。
然,又像是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便是拍了一下手,口中自道:
“咦?原來如此,怪哉!”
說罷便舍了那龜厭,自顧念叨了走去,不知去哪找尋他的“怪哉”去者。
龜厭道也不問他,即便是問了也是白問。由他去罷,總比逮什麼書都吃看上去正常些。
西院,本是那宋粲的住處。現下卻是怡和、唐昀兩位道長暫住了去,倒是被那兩個師兄弟灑掃的一個乾乾淨淨。
唐昀道長細心,倒是不像那常人灑掃。這修道之人的乾淨,便是隻除去塵埃,其他便是一物不動。即便是院中灑掃完畢亦是晃了樹,讓那樹葉落下。如此,便是於這小院一個一塵不染。此為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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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幽靜,案上紙墨,枕邊書,幾上熏香灰未除。倒是讓人覺得,這方寸的主人尚未遠行,隻是稍做離開爾。
饒是又將抄家之時,扯破的書畫、砸爛的桌椅,細細的重新修複、裝裱。
於是乎,那抄家之時的慘烈,便是個無痕。
見西牆上,掛了一幅字,原本是四歲了的,經兩位道長一番心血,倒是看不出那慘烈的痕跡。
見上書:
高卻垣牆鑰卻門,
監丞從此罷垂綸。
池中魚鱉應相賀,
從此方知有主人。
書上雙款。
上有“尊父命,抄,前朝長樂老詩,放魚書所鑰戶”。下有落款:“元符二年春”。細看了畫押印章,卻是那宋粲手筆。
倒是讓那龜厭睹物思人,便又是一個無心安睡。
心下想,若再見那宋粲之時且是讓他如何說來。
自此處一彆,一晃也有兩年餘,卻如同一個恍若隔世。
然,心中卻又回想與那宋粲、博元校尉與汝州種種,饒是一個如茶回甘。
如此,便從那正平夫婦靈前那悲痛中稍作緩解,心下也是輕鬆了不少來。
正在想著,便聽的門外丙乙先生沉吟一聲。
龜厭也不敢耽擱,起身開門,門前拱手。
丙乙先生不回禮,也沒有進門的意思,隻背了個手望那院中臘梅樹。
龜厭見他的不理不睬,也是個無奈。隻能供了手不便放下,心下卻道:這老仙又在作得什麼妖也?跑到這裡看花麽?倒是這枯枝無葉的,一個花苞也沒有。你這看,倒是能看出朵花來麽?”
龜厭尷尬了拱手,也不見那丙乙說話,倒是自家端著這姿勢也是難過。
看著眼前“枯枝掛霜白頭翁,庭院殘雪回風冷”的,心下卻埋怨了自家。
殊不知,你眼中的枯枝無花,在他的精神世界裡,怎的不是一個“萬草如茵連天碧,繁花爛漫如夜星”?
倒是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且是不去擾這腦殘先生的雅興了。
想罷,便是悄然放下手,息了聲,縮了手腳掩了聲息進屋,卻聽的那丙乙先生開口道:
“有話問你!”
龜厭聽罷,心中道:有話?有話你不早說,害得我前倨後恭的站了半天陪你看枯枝?有屁就放吧,我這瞌睡著呢!
且是心裡如此抱怨,這嘴裡倒不敢得罪他,躬了身道:
“先生請講。”
此話說出,那丙乙又是一個沉默。
這靜悄悄的如同禪寂,著實的讓那龜厭心下恍惚。
心道:這老仙該不是也染了那程鶴的毛病吧?便是彆人醫不好,平白的又搭了自己進去?這玩意兒該不會也傳染吧?
心下正想著,卻見那丙乙先生扭捏了半天,望那棵缺枝少苞葉沒有的梅樹,:
“你那道法之中……”
這話說出倒是沉吟了半天,等的那龜厭快要發狂,抓耳撓腮之時,才見的這老仙低頭,小聲問了一句:
“可有穿牆術?”
卻聞其聲羞澀,微如蚊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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