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之上的“望柱”且是高大。
舉高二十丈,下有整石的一丈高台乘托,名曰“須彌座”。
上有長二的乘盤橫木,橫木指正東正西,且做一個方向的識彆。撐盤上掛有一碩大的琉璃燈球,內有油脂燃燈晝夜不息,供來往船隻識彆航道。
人於其上,便可鳥瞰整座的汴京城。
此時的龜厭,鳥瞰那汴京城,且是一個龍蟠虎踞,環套四城。
望,水龍在北,午方開塘,丁字製巽,引四水橫貫,而成城中之湖泊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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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位建塔,鎮海眼,以大凶治惡水,主,萬物富庶。
城門,廿又有一。分,水七陸十三,門不對開,以鎖五龍,聚生氣,遂人口過百萬,市井由此而起。
眼下,乃是一個仙家的布局,茅山幾代仙師逆天改命之傑作!
而今,便是一個萬家燈火,華燈懸於玉宇高樓之上,星光連接,彼此起伏。車馬於街,舟船於四水,猶如星河墜地。流光溢彩,七色斑斕,端是一片璀璨繁華。熙熙攘攘間,饒是一座不夜之城。
此時的龜厭卻是無暇賞這眼下的美景。心下卻所想便是那星君臨彆之語。
那“城中倒是有個比我難纏的。如今你隻半個,萬事自求多福”之言,現在想起卻又是個心有惴惴。
卻在此時,卻覺那望柱晃動,險些讓他有些個站立不穩。便急急向下觀瞧。
這一看不打緊,差點把鼻子給氣歪了。
怎的?
倒是應了那破軍的話來。
見那濟行禪師用那絲絛綁了丙乙先生在身上,抱著柱子望著自己憨笑。這倆一個瘋子,一個缺心眼,且是比那星君還要難纏!
龜厭看罷閉眼,心道:你這災星,饒是躲不過你了是吧?
但嘴上卻也不能如此直說,隻得咽氣靜心,問道:
“你來此作甚?”
濟行卻是個不答,奮力的扒了柱子攀了上了露台,便依了橫木將,先那丙乙先生安頓了一個穩當,這才喘息道:
“你道是我想來麽?隻你這爹苦求與我,勉為其難爾。”
龜厭聽罷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心道:他求你?還苦求?我認識他那麼長時間就求我過一次——問我要穿牆術!你這鳥廝倒是個臉大?還能讓他求你?
見龜厭如此看他,那和尚便扭頭看了看依舊沉浸在自娛自樂之中的丙乙,也覺這等借口著實的有點說不過去。便翻身上得承台,又作出個可憐相來,口中哀哀了道:
“若回那相國寺,少不得裝老充大,被那幫小輩拿捏了個不爽。倒是跟了仙長行事且是自由自在……”
說罷,便拱了手,媚笑了道:
“委屈了仙長,攜帶則個……”
龜厭聽罷,便又是一個七竅生煙。雖歎息,然又不得舒緩。
便握了拳頭往自家胸口狠捶了幾下,剛要開口發飆,卻聽那剛才還沉浸在自我滿足的快樂中的丙乙先生,喃喃自語道:
“咦?濕熱之邪入肺,肺經虧虛,陰虛而陽亢。此乃金實不鳴之相也?”
龜厭聽了心下一愣。其他的姑且不說,這“金實不鳴之相”於這“旨不出宮,領不出京”且是對症。
剛想開口問他,卻聽的那濟行驚訝道:
“咦?先生怎知?倒是近日覺咽乾不適。經先生如此一說,便覺說不出個話來……”
於是乎,那龜厭又是一個絕望。
心道:你這老禿驢,在相國寺呆著該有多寂寞啊?已經進化到與這自閉症患者聊天了麽?
丙乙倒是不拘,聽了那濟行的話來,便自顧伸手摳了那濟行的嘴看來。
即便如此,也是依舊擋不住那濟行的碎嘴來。含糊的說道:
“先生且洗個手吧,貧僧現下有些乾嘔……”
見兩人聊的如此的一個熱絡,龜厭便覺有些個恍惚。
此時兩人言語已成耳內嗡嗡之聲,讓人聽了,且是一個煩躁了不得一個清淨。
於是乎,便按了頭自顧站起身來,口中念道一句:
“活不過也!”
說罷,便是一個仰麵從那望柱倒下。
啊!且是一陣清風過耳,幻化出一片的清淨。這安靜讓人好不清爽。
頓覺世間紛擾不縈於懷,霽月光風,終然灑落。
說什麼“寒水黃湯,天青無紋,金實不鳴”不過而而,由它去吧,怎比得上現下這解脫的快慰?
嗯?金實不鳴?倒是貼切。
現下這皇帝說話倒是如放屁一般,出了宮便再沒人聽得見,也算得一個金實不鳴。
能不能醫好這被人養成豬的皇帝,也是個不得而知。
但現下,倒是能讓丙乙先生與濟行這廝好生看了,好不好的姑且不說,看他倆胡攪蠻纏、雞同鴨講的聊天,倒也趣事一樁。
心下如此想來,卻是個莞爾一笑。
然,這一笑過罷,便又是心下一緊。心停則萬物停,隻剩下身體被吊在了半空,懸了一個不上不下。
於半空中心道:且是聽過那程鶴說過,國事如同病體。
莫非這官家的“金實不鳴”倒是那黃湯寒水所致?
想罷,便趕緊翻身坐起,穩穩了坐了虛空。
心下又道:如是那丙乙先生所說,乃濕熱之邪所致。怎的師父、師叔留下璿璣詩文且是讓我修那艮嶽,偏偏爐石鋪底,花石為崗而成盛陽之態?
此念一出,便是一番的心思翻湧,雜亂的一個盤算不得清爽。
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那破軍之語又撞了回來。
心又道:城中倒是有比他更難纏的還有誰?星君自是神仙,比神仙更厲害的,恐怕隻有這自然之力,五行之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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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睜眼看那鬥大的紅月,心下便又是一個猛然一緊。
眚麽?倒是他!
這一驚讓龜厭頃刻清醒。
心下萬般祈禱,千萬彆是那物再來!著實的是個難纏!
想罷便一個飛身回到那望柱頂端。
卻仍見兩位話癆,卻不是聊天,隻是變成了一個僵持不下。
怎的?
見丙乙先生手指摳了一團不知何物的藥膏。
濟行便緊緊的抓了丙乙的手,兩眼含情脈脈,那叫一個真情相望。卻憋了嘴死活的不肯吃。
見龜厭上來,那濟行和尚便急急了道:
“仙長可算上來了,你這爹饒是個不好相處……”
龜厭也不想理他,叫了聲“閉嘴”便四下仔細觀看那汴京城。
依舊是一個滿城燈火,一團生氣的生機盎然之所在。
細看,便覺有三處不妥。
一地乃宋邸所在。
雖看上去有些個不妥,然也是人氣回旺壓了惡寒,呈盛陽之勢。
一處便是那呂府。
經過破軍星君的一番折騰,現下已是個死氣沉沉,生氣全無。
然這死氣,似乎被圈禁在那相府之內,於四鄰無涉。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大礙。
倒有一處隱隱見黑氣繚繞,攏了不肯散去。
然,觀此地也是個燈火輝煌,人氣旺盛。
又細細看來,隻那西南一角卻昏昏靄靄看不大個清爽,隱隱黑霧便是那裡的源頭。
龜厭看罷,一個冷顫激靈靈的打了出來,便抬手指了那處,急急的問來:
“那是何處?”
濟行見龜厭問的急,便狠下心來,張嘴一口將那丙乙手指上的藥膏吞下。那丙乙先生見這和尚吞了那藥膏,便不再糾纏。
那和尚遂起身,順了龜厭的手指看了,看了一刻,才含糊了道:
“相國寺所處?”
龜厭聽罷也是放下半個心來。
自是佛法震懾,萬眾朝拜,那物也成不的什麼氣候。便又拉了那濟行再問道:
“西南角為何?”
那和尚順了龜厭手指看了,卻麵帶了自豪道:
“資聖閣所在,乃我家師兄肉身成聖,金身不壞,羅漢之相顯聖之所……”
這洋洋得意的話說來,且聽得龜厭一個五雷轟頂。
趕忙揪了那和尚衣領厲聲問道:
“濟塵禪師麽?!”
這一問倒是問傻了那濟行和尚。
看了這眼前急頭白臉的道士,心下埋怨道:這高僧肉身不壞便是成佛。寺廟供之沿襲了香火,亦可保得一方的平安。何樂而不為?況且,這就是佛家的一個慣例啊,怎的讓這你這道士發那麼大脾氣?你這樣說是要引起宗教紛爭的啵!
那濟行不知,他那可憐的師兄是如何得了一個“肉身不壞”,又是因何有那佛妝的金身?
龜厭見濟行和尚神色,身上又是一陣的惡寒。
心道:不懼萬法者,非那物又能是誰?
想那濟塵自破舍利封禁青眚內丹與體內,原想了,將肉身葬在汝州那天爐之側,以期旱魃之力,先天八卦之法陣而耗儘青眚內丹之殘力,使其不可再生戾氣也。
倒是這般和尚,饒是為些個甚香火錢,且是作下這滅城的大禍一樁!
且在想,那背上“韻坤”也是個貼心。倉朗朗,一聲劍鳴,便飛出鞘外,於半空盤旋。
龜厭一個飛身從那望柱躍下,踏了那“韻坤”,手上一指,口中叫了一聲“去!”
那“韻坤”的了法令,直直奔那相國寺飛馳而去。
這一番禦劍飛行,且是看的那濟行傻眼。
倒不是那濟行沒見過禦劍飛行,在姑蘇城下就見過。
讓他傻眼的,是眼前這位打也打不的,罵也不敢罵傻老頭。
此時又摳了藥膏,萬般誠懇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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