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且讓那目光呆呆的丙乙一怔,隨即,便是一個淚目相望。
宋正平原先何職?
丙乙先生聞言自知其意。
好友亡故,理應擔待些個。況且這好友且是與己如兄如父。
如不是此人儘心的照拂,自家的這身狼犺,早在那元豐年便已經落得一個身首異處。更不要說現在膝下一子一女留於家鄉由族人照拂。
然,龜厭也不瞞了丙乙先生,將那奉華堂內的“黑虎白沙”之事全盤托出。
此乃兩全其美之策,借請平安脈,帶著怡和道長且去參詳那師尊留下的玄陣,且看能否有所進益。
自己則帶了那程鶴去汝州,尋了“百人籌算大廳”算那陣中的“大衍筮法”。
丙乙先生乃大醫,又怎不知“藥石之力不達心智”的道理?即便是將那程鶴留在身邊也隻是一個控製,於他病情卻毫無一個進益。
於是乎,便放那程鶴與龜厭同往,有唐韻道長照拂,倒比他這糟老頭子強些個。
事畢,便坐在摯友靈前呆呆的望了那扶搖直上的香火,久久不肯離去。
到這這原先熱鬨的宋邸大院,少了幾個人去倒是冷清了許多。
那曾經蓋了大半個院的銀杏,如今依舊不肯發了一絲的新綠,春日的陽光篩了枝椏的枯影,斑斑點點的映照在大堂廢墟間。與那破碎的龜蛇丹陛不經意的穿行。
風過,蕩起了溝壑間的那一團死氣塵埃。
銀杏樹下,一身短打的蔡京奮筆疾書,倒不是寫了他上奏的劄子,且是一個代丙乙先生上請。
旁邊的怡和道長,依舊是捧了抄錄下來的仙師遺留的玄機文卷,饒是一個愁眉苦臉。
奉華堂內,還是那般的禪寂,與往日不同的是,那黑石白砂間,緩緩釋出的清香霧氣,將這邊禪寂然就了一個雲海霧山。春日的陽光,讓那黑石青苔上的天青三足洗放了霞霧,又將那雲海染就了一個星光點點。
黃門公踏了霞霧雲海,躬身捧上蔡京說書的劄子,與那暖亭中審視了自家剛剛作就“瑞鶴圖”的官家。
見上蔡京的字,卻言上請平安脈之事,看了落款,又落了一個陳壽之名,便是一個眉頭一皺,倒是一時想不起這陳壽是何等的人物來。
倒是經得黃門公提醒,才知道這陳壽便是那丙乙先生。
隨即,便提了禦筆,提了一個赤字的準字。
卻不似往日那般隨手丟過去,倒是捧在手裡看了又看。片刻,才隻手托了與那黃門公道:
“擬旨,進,陳壽禦太醫……”
黃門公躬身接過,且是一個喜不自禁,慌忙道了聲:
“謝主隆恩!”
這一跪一拜之間,太有卻是個淚目。
官家見著滿眼的熱淚盈眶甚是個不解,便問了他:
“賞他個禦太醫,倒是惹的你哭喪?”
說罷,便提了筆,與那畫架上的瑞鶴圖的仙鶴翅尖,添了一抹黑墨。口中漫不經心的又問:
“是何道理?”
這話讓黃門公無法答來。
這丙乙先生本是彼時京中大疫的首功一件,然卻得太後一句“此乃龍體不懼萬物,非入痘之功也”。
得此言,丙乙先生雖為彼時平定天花疫首功之人,卻也因“有傷龍體”被奪了敕封,逐出太醫局,扔到了禦史台獄內等死。
自家雖承丙乙先生救命之恩,彼時也是個人卑言輕,不敢舍命為其出言。
陳年往事,倒好似曆曆在目。
如今,也算是撥開雲霧見青天。
見黃門公不言,隻是托了那劄子以為的叩頭,那官家便與他一句:
“莫要擾了人畫畫。”
放了黃門公傳旨。
於是乎,一日旨下,丙乙先生便領了禦太醫之職。
說這丙乙上任禦太醫,那原先得禦醫且是肯讓了去?
還肯讓了去?
他倒是做夢都會把自己笑醒,巴不得那丙乙先生趕緊接了這燙手的山芋去。
心下饒是一番慶幸,這是哪位神仙顯靈救我於水火啊?
趕緊來吧,我都已經把自己的三族數了好幾遍了!就怕一時的閃失,給人打包了帶走!
說起這禦醫,也算是個高危行業,沒點真本事可不就整日的殫心竭慮如坐針氈?
況且每天讓這皇帝吃紅薯丸子也不是個事啊!
這丙乙老頭,神宗朝便是個禦醫,到哲宗朝的禦二品的禦醫。雖被貶去禦史台做了一個台醫的主事,然品級卻得了宋正平的仗義執言,得以保留。倒是比我這個二把刀的官迷瞪好上太多了。
於是趕緊上奏請辭,黃門公見了這請辭的劄子,且是個大喜。
怎的,這貨就是個二把刀啊!這整天跟著他提心吊膽的,心臟病都快犯了。
那高興的,就差燒高香,但又不曉得要拜那尊佛去。
這醫聖之友供職禦品太醫之事一經傳出,便喜得天下醫者紛紛奔走相告。
此乃正統扶正,名至實歸也。
太醫院也趕緊借著丙乙先生的名氣廣招醫官,重建翰林醫館院。
借機,又從那太常寺手下拿回了惠民醫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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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倒是下屬百人,前呼後擁,手中數著小錢錢過他的官癮去者。
二月戊子朔,蔡京複太師致仕,賜第京師。
然,京卻不受,依舊賴在那宋邸不走。
太史局正子平得補旨,令“訪天下遺書”離職出京。
怎的是個“補旨”?
倒是那子平等不及下旨,便帶了一幫人跟了龜厭跑路。你也不想想,那百人籌算大廳對於一幫驛馬旬空是個什麼樣的誘惑?
這就好比一個遊戲發燒友不能聽電腦新配置一樣。那顯卡,那cpu,那跑分……
要不是現在賣媳婦犯法,早就找地方當了去,換上一台回來!
於是乎,那太史局的渾天監、秘閣局、司天台的值守,春、夏、秋、冬四官,連同那中官正便“啪”了一下跑了個精光!
官?什麼官?有這玩意兒我還當個什麼勞什子的官?
這人都跑的一個不剩,那天象儀,水運鐘便是一個無人值守。
對於這種集體跑路事件,首先秘書監不乾了!這沒人乾活能行?立馬上書彈劾!
怡和道長麵聖,替那孫伯亮請下了個道官代為值守。
茅山本就在京有“掌測驗天文,考定曆法”之責。
既然是茅山出首,那秘書監也是個無話可說。
咦?此番龜厭怎的不帶那孫伯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