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龜厭到的天爐旁邊,見爐側水鐘油泥未乾,便攏了衣袖上前擦拭。
卻不曾想引了那鐘鳴,驚了那天爐看守。
鐘聲未落,見崗上呼啦啦閃出一乾人等,饒是穿了火工的服飾,匆匆的持刀叫嚷而來。
那龜厭剛要出言與來人解釋了緣由,便聽的那幫火工身後一聲淒慘的喊來,那聲音且是一個撕心裂肺。
叫道:
“仙長麽?”
見那人叫罷,便丟了手中腰刀一路踉蹌了奔將過來,來在身前,便是一頭撲倒在龜厭腳下。遂,以頭觸靴,其聲嚎啕。
這一番的行雲流水,且看的那龜厭一個不明就裡,心道:這才兩年不到,這地方待客的規矩流行這樣了嗎?
倒也不想平白惹了這哭喪,伸手趕緊攙扶。
然,那人抬頭,卻見那熱淚盈眶的中竟是一雙藍眼珠子。看的龜厭饒是一個眼熟。索性,一把扯了那人頭上的軟襆,便見一頭的金毛。
這金發碧眼的,不是那海嵐卻又是何人?
然,見這胡人,亦是一個“金發有霜染雙鬢,碧眼混混有血絲”。
看罷,也是個心下淒然。
海嵐卻攀了那龜厭跪地不起,凝眉眥目,中口聲聲泣血,慘慘了望他哭道:
“仙長到此怎不與我說來?且是怨我甚毒,不肯釋懷,今生不複相見也!”
倒是一句話,且將那龜厭重新拉回那日天爐開爐之時。
彼時,這胡人扯了衣衫潑了命去那天爐內尋那之山師叔的屍骨,幸得宋粲強押了,指的望了那天爐,抓心撓肝而不得成事。
如今,饒是一個故地又見故人,過往曆曆在目,淒慘之景仿佛又再現了眼前,饒是與那龜厭一個心肝欲裂。
便隻手提了那海嵐的脖頸,掰了臉,擦了他的淚水,慘聲道:
“怎得怪你?便是我不敢再來此地也!”
旁邊的火工見這兩人這般的情景亦是默默的收了刀去。望了自家的上憲抱了這道士,又哭又笑的熱鬨一番,倒是有些個摸不著個頭腦。
海嵐扶了龜厭坐在天爐之側,遂,望了手下道:
“此便是我常與爾等說來的仙長……”
聽得一聲“仙長”去,那幫火工便是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
倒是一個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這“仙長”之始,且是出自重陽之口。
而後,便在這汝州相傳開來。且是讓這瓷作院眾和汝州的軍民,皆知曉這汝州之野,還曾有一個茅山的宗師,落地的神仙。
清涼寺前,一個法陣,便嚇退百十眾的響馬賊寇,保住了皇家的瓷貢。
這話且是那班汝州府的衙役親曆,又得百姓一個添油加醋,有鼻子有眼的在那汝州城中口口傳來。
到最後,便是傳說那道人一筆法咒拘下天兵十萬,雷部的諸神。將那積年縱橫山林的響馬,殺的一個灰飛煙滅,轟得一個魂魄不留,那叫一個渣渣都不剩啊!
這跟犯病一樣的話誰傳出來的?還能有誰?知州王采唄!
因為不這樣說,那廂軍劫貢且是個罪犯彌天,況且,真真是出了百十條的人命去。
這事太大,隻他一人且是扛不下來。隻能冤枉了龜厭,說出這怪力亂神的話來,稀裡糊塗的蒙混過關。
咦?倒是那百姓無智?這胡說八道的事也能信了去?
信?隻是心下喜歡了就是真的。還是那句話,許多奇跡隻要相信就會存在。死了都要愛嘛。
於是乎,經此一事,那龜厭便是將那神仙的名頭跟做實了去。
那幫火工也是個高興,紛紛慶幸,今天可算是見到了一個活神仙!
於是乎紛紛吵嚷了下拜。
龜厭卻是個清淨慣了的,且是經不得如此的熱鬨。一一見過之後,便撓了頭,悄聲問那海嵐:
“可有酒?弄些來喝……”
海嵐聽了這話,先是一驚,遂,抹了眼角道:
“饒是怠慢了仙長……”
說罷,便喊了手下道:
“取酒來!”
那些個聽喝,拱手叫了一聲“是!”便紛紛跑去,卻聽那海嵐於身後喊了:
“隻要那我藏的酴醾香!”
且不說那幫火工歡歡喜喜的跑去拿酒。
倒是眼前的草長鶯飛,陽光升了地氣,將那花草之香彌散於四野。
禦者靜謐中,龜厭靜靜地聽那那海嵐絮絮叨叨,饒是一個心曠神怡。
初識這海嵐之時,倒也有的一場風波。
彼時,強拿了他來,倒是讓這廝於此落地生根?
卻也隻能怪那造化弄人,說不出個道理來。
與那絮絮叨叨地話中,得知,誥命夫人亦是花了銀錢,通了軍州,接了那海嵐相州家小過來。
如今這廝且是膝下龍鳳呈祥開枝散葉。
他那老婆的肚子便是如同租人家的一般,那叫一刻都不得閒,如同兔子一般一窩接著一窩生,帶把的不帶把的加著花的來。這遍地開花的,且是看得那誥命夫人一個眼饞心熱,饒是埋怨了自家命歹,同是女人,怎的生也生不過她?
回想過往恍若隔世,細想來卻也隻不過匆匆幾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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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片刻,便見那海嵐的手下一個個提了酒菜,拿了杯碗歡喜而來。
那海嵐省事,便分了酒去散了手下,不讓他們擾了龜厭的清淨。隻留他一人儘心伺候龜厭飲酒。
天爐側又隻剩兩人對飲。
龜厭遞了一杯與那海嵐問道:
“你這廝不去守你那火坊,在此作甚?”
海嵐低頭接過,卻也不喝,哭包腔了道:
“郎中為我而去,自知百罪難贖……”
見他傷心,龜厭有心勸了,剛張嘴,卻見海嵐抬頭,望了那天爐又道:
“海嵐無為,隻得在此儘些犬馬之力,守得郎中清淨。”
聞,其聲顫顫,見,其容卑微。更是讓龜厭心下一個不忍,遂,扶了他的肩膀道:
“師叔要你過來本是火工,儘了本份便是。”
海嵐低頭拱手,道了聲:
“謹遵仙長教誨。”
龜厭舉杯與那海嵐碰了一下,一同望了那天爐,口中喃喃:
“師叔建此爐饒是費儘心機,且不敢如此荒廢也……”
說罷,便是端起酒盞,剛剛放在嘴邊倒是看到那亭台之中宋粲留碑,宋粲那廝的麵目便恍然撞入心懷。
恍惚間,見校尉宋博元策馬自眼前飛馳而過。
那一抹的陽光,此時便如同那日一般的晃眼。
朦朧中,又見自己被綁了手跟在馬後被那宋粲一路的拖拽而行。
一切如斯,仿佛被那陽光染了一層光暈,望彼時的自己被拴於馬後,與眾人歡笑怡然,幾人笑罵相對,饒是一場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