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了。
敖管家渾濁的瞳孔裡映出沈棠繃直的背影——
她站姿如刀,肩線淩厲得幾乎能割傷人。
恍惚間,敖管家仿佛看見葉明婉也是這般站在書房門口,執意要參加十大老錢的冬至宴。
“您可想好了?”
敖管家的聲音突然蒼老了十歲。
“頭一次硬闖,是我不禮貌。”
沈棠轉身,夕陽透過她耳垂上的鑽石,在牆上投出細碎的光斑,“但現在我是厲夫人,是這棟宅子真正的女主人。”
她伸手撫過門上的厲家族徽,“而且,我現在不是無理取鬨——今晚我必須穿著老厲夫人的衣服,站到鐘長生麵前。”
“我要讓他知道,厲川給了我進入這個房間的權限,不再回避往事。”
沈棠的指甲掐進掌心,“更重要的是,無論厲川怎麼想,我不怕那個姓鐘的。”
她突然輕笑,“一點都不怕。”
敖管家沒有說話,隻是顫巍巍地摘下眼鏡,將右眼對準識彆器——
褶皺的眼角泛著水光。
哢嗒。
門鎖發出歎息般的聲響,之後被敖管家輕輕推開。
“請。”
沈棠踏入葉明婉曾經的臥室——
撲麵而來的是某種昂貴的檀香,仿佛時間在這裡靜止。
她走向衣帽間,鞋跟陷進波斯地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幾乎是第一眼,沈棠就選中了慈善晚宴要穿的衣服——
中央的玻璃櫃裡,一條金色禮服在射燈下流淌著岩漿般的光澤。
那是葉明婉最後一季巴黎高定的作品——
用24k金絲混織意大利綢緞,裙擺上手工縫製的碎鑽能隨著步伐變換出銀河的紋路。
沈棠的手指剛碰到拉鏈,突然想起剛來厲公館不久的那個冬夜——
她偷偷溜進這個房間試穿這裡的衣服時,像個滑稽的洋娃娃,任何東西套在她身上都是目光可見的不合適。
而現在——
唰。
拉鏈順滑地攀上她脊椎。
鏡中的女人肩頸線條如天鵝般優雅,腰肢被魚骨束腰掐得恰到好處,裙擺開衩處露出的長腿,槍傷疤痕若隱若現,仿佛為這條戰袍而生。
多麼諷刺啊。
當時不合身的戲服,如今成了量身定製的盔甲。
沈棠緩緩轉身,全身鏡映出她完整的背影。
恍惚間,鏡麵似乎蕩漾了一瞬,浮現出葉明婉那張永遠帶著三分譏笑的臉。
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東區名媛,此刻正用挑剔的目光審視她:
你確定敢這麼做?
真不怕傷了厲川的心?
沈棠按住梳妝台穩住身形,卻在抬眼的瞬間,看見首飾盒底層露出一角泛黃的老照片——
葉明婉摟著個穿白色旗袍的美麗女人,兩人舉著青瓷茶杯相視而笑。
照片背麵用褪色的鋼筆字寫著:
「致明琬姐:願將來我們的孩子,一如我們一般情意深重。」
落款是「白露」。
沈棠不由倒吸一口寒氣——
若老厲總是厲川和鐘長生共同的父親,那鐘白露寫下的這句真切的祝福,就真成了錦城最大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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