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柱抱拳高聲道:“大人莫慌!漢中城乃鐵桶般堅固,城牆高得能戳破雲彩,護城河深得能淹蛟龍!隻需堅守三月有餘,朝廷王師必如天神下凡,解圍破敵!”
楊光澎聞言眼珠滴溜溜一轉,撚著胡須笑道:“陳總兵此言大妙!本府素知你文武雙全,有萬夫不當之勇。既如此,漢中城防便全權托付於你——本府這就上奏朝廷,為你請‘守城大英雄’的匾額!”
陳天柱一愣,剛欲分辯,卻見楊光澎已喚來師爺,揮毫疾書:“急報!漢中危矣!陳總兵願以血肉之軀築長城,懇請聖上速派援軍……”
寫罷,楊光澎將奏折塞入驛卒手中,又轉頭對陳天柱拱手:“陳將軍,城防安危全係於你,本府這就去籌措糧草、安撫民心!”
說罷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
陳天柱望著他背影,跺腳歎道:“哎呀呀!這知府大人怕不是去籌糧,倒像是去尋退路……”
陳天柱這話倒也沒誆人。
因為楊光澎前腳剛踏出屋子,後腳便招呼家丁們往青石關大佛洞鑽,活似一群受驚的兔子撅著屁股竄山溝。
此時陳林的騎兵早殺到漢中北城門,卻隻能在城外轉悠,活脫脫一群餓狼守著鐵閘門——馬蹄子不擅啃城牆啊!
隻得在城外撲騰,專逮那些漏網的耗子。
為啥這般勤快?
嘿,等大帥駕臨嘛!
那陣仗得比廟會還乾淨,連草葉子都得擦亮了迎聖駕!
另一頭陳得才領著人馬抵了洋縣。
藍大順在城樓上探頭瞧,心肝兒直打顫:“這城門開還是不開?”
琢磨著自家理兒:“開門吧,陳得才不屬於革命軍戰鬥序列;不開吧,他是陳大帥的親爹,胡子都比咱的官印長!”
正撓頭間,忽聽城外陳得才扯著嗓子喊話。
隻見他摘下頭盔扇風,額間汗珠滾落,順手抹了一把,甩在滾燙的地麵上,登時“滋啦”一聲冒起白煙。
他叉腰仰頭,鐵甲在烈日下泛著油光,活似鍍了層金箔,嗓門震得塵土飛揚。
“文王!快開城門接老子進城喝碗涼茶!你瞅瞅這日頭毒辣,曬得俺這鐵甲都烤出油花兒啦,再曬片刻,怕是要孵出雞蛋來咯!”
說罷,還故意用甲袖在胸前扇了扇,作勢要煎蛋,逗得身後兵卒哄笑。
藍大順聞聲,登時扶著城牆垛子蹦起身,腳尖點著磚縫,急得直跺戰靴。
他扯著嗓子回喊時,順手將將令旗往腰間一插,雙手攏成喇叭狀。
“扶王且慢!俺藍大順早不是洪天王封的那文王啦!”
說到此處,他忽地單膝跪地,抱拳向天,模仿天王封王時的架勢,戲謔道。
“如今是傅大帥麾下新軍步卒第十師的師長!開城門這等大事,須得聽上頭將令啊!藍某不敢擅專!”
說罷,又起身叉腰,朝城下攤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此言一出,城下太平天國眾將麵麵相覷,下巴險些墜地。
有將領撓頭嘀咕時,手指摳著火槍上的鏽斑;另一人跺腳歎氣,踢得塵土嗆了旁人一臉。
賴文光斜眼瞥向陳得才,皮笑肉不笑,撚著頜下短須冷笑連連。
他忽地抬手,用馬鞭柄戳了戳陳得才的肩甲,力道重得對方一個趔趄。
“陳扶王,您家公子怕不是有真龍氣象?”
說到“真龍”二字,他故意甩袖作揖,戲仿朝拜之態,末了還陰陽怪氣地翹起蘭花指,點向城門。
“連天王親封的王爺都心甘情願改換門庭啦!”
陳得才自是心頭明鏡,這賴文光乃是天王族親,嘴裡抹蜜心裡藏刀。
他佯裝惱怒,揮拳砸向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