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馬如龍心頭又似被狂風攪動的湖水,晃蕩不休。
眼見大清江山如秋日殘荷,葉片片凋零,他卻仍捧著“忠臣”招牌當護身符。
口中念叨:“洪秀全、杜文秀、陳扶昊之輩皆是亂臣賊子,該千刀萬剮!”
可轉頭又犯嘀咕:“這滿天下刀兵四起,咱到底該聽哪位爺的調令?難不成學那三岔路口的老槐樹,左右搖擺討飯吃?”
思來想去,他竟似被驢子踢了屁股般,猛地一竄,直奔馬德新的臨時府邸。
為啥單挑馬總督府上?原是他心眼兒活泛:馬德新既是我回教傳統派大佬,又是大理地頭蛇,雙重身份鍍金,求他保平安最是妥帖。
自己嘛,自然得穩坐昆明城,當個“遙控將軍”——派那愣頭青參將馬富途去四川攪和什麼“成都會戰”,橫豎是送人去當炮灰,美其名曰“效忠朝廷”。
這主意一出,他倒仿佛吞了顆定心丸,腳底生風,走得比偷雞的黃鼠狼還快。
馬如龍一腳踏進馬德新的府門,隻見這位“馬教長”兼職臨時總督的馬德新正端坐在書房紅木案前,鼻梁上架著一副亮晶晶的“西洋鏡”。
手執狼毫筆在宣紙上沙沙疾書,活像廟裡抄經文的和尚,卻又透著股子西洋古怪味兒。
“馬教長,現如今……”馬如龍硬著頭皮湊近桌案,話未說完便被馬德新抬手打斷。
那眼鏡片在燭光下一閃,映出兩道狡黠的光:“哎呦,如龍莫急,且容我把這《大理山川地理考略》收尾。您瞧這‘洱海月映蒼山雪’一句,要不要添個‘洋人眼鏡看更清’的注腳?”
說罷,竟自顧自咯咯笑起來,仿佛捧著個剛偷來的蜜罐。
馬如龍被這油鹽不進的架勢噎得喉頭一哽,隻得賠笑拱手:“教長真乃雅人深致!隻是眼下成都烽火連天,陳扶昊那廝與駱秉章在四川打得跟村口鬥雞似的,朝廷催命符般的軍令一道道飛來……您說,咱這忠臣的脖子,還能在刀架上擱幾日?”
馬德新慢悠悠摘下眼鏡,擱在墨硯邊,活似卸了副盔甲:“忠臣?脖子?馬大人莫不是把朝廷當廟裡的菩薩,供著就能保平安?”
他突然湊近,壓低嗓音,帶著股子陳年普洱的醇厚與辛辣,“依我看,這大清江山早成了漏雨的破傘——您與其捧著‘忠君’的牌位當棺材板,不如學那滇池裡的老龜,找個水草豐茂的窩子先藏起來。”
“至於杜文秀嘛……嘿嘿,那可是塊硌牙的硬骨頭,得用糯米糖稀慢慢粘,急火烹油?怕是要崩了牙!”
馬如龍聽得後背沁汗,心卻似被竹竿撥亮的燈籠——這馬德新嘴裡嚼的,分明是反話裹著蜜,毒計拌著茶!
可他偏生笑出滿臉褶子:“教長高見!那這說服杜文秀的差事……非您這‘雙重鍍金’的大佬不能勝任啊!”
話鋒一轉,又拋出個燙手山芋,“隻是昆明這爛攤子,還得勞煩您支個妙招穩住,免得我這‘遙控將軍’成了光杆司令。”
馬德新眯眼一笑,指尖在紅木桌上叩出三聲悶響,恰似敲定了買賣的貨郎。
“成交!不過糯米糖稀的價錢……得用滇南三縣的鹽稅來兌。如何?”
馬如龍翻了翻白眼道:“您要那麼多錢乾什麼?”
馬德新道:“著作書籍要錢啊!”
馬如龍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
“就為了寫書?你可彆誆我!”
馬德新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茶,放下茶杯後說道:“自然是為了寫書。我這是想將我回教教義與西洋學問,中國程朱理學相融合,寫出來流傳後世,這可是大功一件。若能成,我茴教必將更昌盛。”
馬如龍摸著下巴,心中盤算著,如果真能成,說不定也能為自己博得個好名聲,可滇南三縣鹽稅不是小數目。
他眼珠一轉,說道:“掌教,滇南三縣鹽稅太多,要不兩縣,再從府庫撥些銀子給您,如何?”
馬德新皺了皺眉,似在權衡利弊,片刻後,他點了點頭,“行吧,就依你。你且放心,昆明之事我會安排妥當,說服杜文秀我也會儘力而為。”
“不過你知道的?杜文秀高傲的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