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下眾將轟然應諾,甲胄相擊聲如雷鳴。唯有副將張廷諫低聲嘀咕:“多帥,渭城地勢險要,陳賊若據城死守,恐成僵局..."
多隆阿厲目一掃,聲若寒鐵:“張廷諫!本帥領兵三十載,破太平軍、撚匪無數,豈懼一夥草寇?”
“陳逆若縮頭不出,我便以火炮轟城,火油焚巷,逼其野戰!傳令下去:三日內整軍完畢,違令者軍法從事!”
張廷諫抱拳道:"是,是,是!大人說的是!"
麵上恭敬如常,心底卻似沸油翻滾——這多隆阿,真個是倚老賣老的莽夫!
昔年破太平軍、撚匪時,仗的是僧王麾下八旗精銳,又有湘軍火器相助,這才僥幸得勝。
可如今時過境遷,他卻仍將舊日威風當作不敗金甲!
王閣村那一役,分明是用人命硬砸出來的"功勳"。
六名都統、副都統戰死沙場,麾下兒郎血染黃土,最後竟連個回民寨子都未全奪下,隻憑砍殺老弱婦孺湊數報功。
這般屠戮,倒叫朝廷賞了"驍勇"二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可笑那交口之敗——陳扶昊早攜主力南下,多帥七萬大軍壓境,卻連陳扶昊手下的手下都收拾不下。
赫明堂不過是個粗鄙武夫,領著一群散兵遊勇,竟將多帥營盤攪得七零八落!
五千湘軍精銳折損殆儘,提督趙即發屍骨未寒,這血債全被多帥一筆"小挫"抹去,如今倒有臉在此高談"易如反掌"!
再看眼前這渭城之策,更是將兵家大忌踩了個遍!
十萬精兵分三路攻一城,綠營疲弱守東門,川軍新募扼南道,多帥親率鐵騎與火器營衝中軍——這般分兵,豈非自斷筋骨?
且渭城踞涇渭之交,地勢如虎踞龍盤,赫明堂若據險死守,不出半月,我軍糧道必被陝回截斷。
屆時內外夾擊,這十萬"精銳"怕要成甕中之鱉!
還有那勝保、苗沛霖之流,多帥竟視其為內亂之餌。
須知此輩皆是見風使舵的豺狼,陣前倒戈之事他們乾得還少?
若真如多帥所願,那必是敵軍詐降,引我入甕!
可笑多帥三十載戎馬,竟連"兵不厭詐"四字都瞧不透!
最恨他這"火炮轟城,火油焚巷"的狠毒手段。當年攻廬州時,火器營燒殺三日,城中百姓哭聲震天,多帥卻將屠城之功報作"平定頑匪"。
如今又要故技重施,逼得渭城軍民死戰。
這哪是平叛?
分明是借朝廷之名,行屠戮之實!
張廷諫垂首掩去冷笑,耳畔仍回響著多帥那聲"軍法從事"的厲喝。
罷了,罷了,這虎狼之師若真撞上銅牆鐵壁,屆時屍山血海之下,不知多帥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多隆阿大將軍拍案而起:“諸位且聽!此番定要打個翻身仗!”
遂展帛書戰圖,揮毫點將——
“劉蓉麾下川軍萬眾,儘數撥與雷正綰調度,莫教他們閒著啃糧草!”
“林之望那兩萬綠營兵,分予胡大貴、雷恒二位,須得同心協力,莫學那推磨驢子各轉各圈!”
說罷又指輿圖,“雷正綰率川軍綠營各一萬,直搗涇陽塔底!”
“此地乃賊酋楊文治、白炎虎兒時扒泥窩之地,此番須將其改作‘烽火名勝’,教叛賊望塔生怯!”
複令陶茂林、曹克忠、穆圖善諸將:“爾等速領精兵,將鹹陽周遭土堡清掃如秋風掃落葉,不留一磚一瓦可供叛軍藏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