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昊踏下城樓石階,聲若洪鐘:“天京事變後,世人皆傳你或血染北伐戰場,或流亡海外,而今忽現蜀地,所為何來?”
那女子倏然昂首,眉目間鋒芒畢露,聲如冰刃:“陳大帥既知天京舊事,當曉我洪宣嬌絕非甘心湮沒於史冊殘頁之人!”
“今日來此,非為屈膝乞降,乃為——”
她忽挺脊而立,鎖鏈鏗然作響,“為天下蒼生求一條生路!”
“你革命軍雖高呼‘破舊世桎梏’,然麾下將才匱乏,何以成事?”
“何不借我這天國‘舊神’殘軀,為新政鋪一道橋梁?”
此言如驚雷裂空,震得城樓將士神色驟變。
秦英勃然怒喝:“妖女狂悖!天國暴政荼毒生靈,你乃禍首之一,安敢妄談新政?”
拜上帝教與回教確如水火難容。
洪宣嬌卻冷睨他一眼,嗤笑更厲:“暴政?若無我等以‘天父平等’之幟聚民心,你等武夫豈能得今日之眾?”
“今日你斥我‘舊神’,我卻笑你等隻知毀牆,不知築基!”
傅昊倏然抬手,止住麾下躁動。
他凝眸審視這女子眉間桀驁,恍見十年前廣西山巒間拜上帝會烈火燎原之景——彼時洪宣嬌亦是這般以熾烈言辭,點燃萬千農人反骨。
此刻雖困於囚枷,言辭間仍挾雷霆之勢。
“洪姑娘既言鋪橋,橋在何處?”傅昊緩聲問,眼底寒芒暗轉,似在權衡千鈞之策。
洪宣嬌仰頸大笑,笑聲破空如刃:“橋在成都!東出蜀地,奪湘鄂咽喉,則曾國藩必撤天京之圍!”
傅昊眉峰微蹙,沉吟片刻,忽而朗聲道:“西王娘之意,莫非欲借我之力東攻湖南,迫使曾氏撤兵以解天京之危?”
洪宣嬌驚愕之色稍露,旋即便笑道:“不錯。天國與貴軍雖名號各異,所求者皆破舊立新之道。”
“扶王陳得才乃令尊,而董誌源藍明泰之父藍成春,亦是天國枯王——此等血脈相連,豈非一脈相承?”
此言一出,傅昊身後眾將皆怒目而斥:
“荒謬!洪賊草菅人命,何與我等革命軍同脈?”
“洪秀全不過一妄人,安能與我大帥比肩?”
“放屁!爾等天國暴戾恣睢,豈有新政之實?”
傅昊負手而立,麵容沉靜如水。
他未發一言,然眼底暗湧已如風雲翻卷。
洪宣嬌所提之策,雖險,卻暗合他胸中籌謀;然天國舊怨與新政之誌,又似水火難融。
傅昊眉梢微挑,唇角泛起一抹淡笑:“可以是可以,不過……好處?”
他負手踱步,聲線沉緩,似在丈量利弊。
隨後朝洪宣嬌搓了搓手指。
洪宣嬌眸中精光一閃,朗聲道:“天王有旨,若大帥能解天京之危,封您為‘軍師王’,位同諸王之首,掌天下兵馬調度,賜‘代天行事’之權,更以皖、贛兩省為封地,軍民財稅皆由您節製!”
“軍師王?是啥?”
身後葉三元與秦英麵麵相覷,搔頭撓耳,顯然對這天國封號茫然無解。
秦英更嘀咕道:“聽著倒是威風,可天王自己都困在城裡,這封地……怕不是畫餅充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