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也明白綁不住李秀成了。
如果繼續縛住李秀成,誰知道李秀成手下那些莽夫會不會又發動一次天京事變!
於是乾脆就讓李秀成去蘇州吧!
話說九伏州的硝煙尚未散儘,曾國荃的湘軍已如陰雲般壓向天京。
曾國藩的部隊並未急於攻城,而是在城外日複一日挖掘戰壕,仿佛要將這座城池活活困死。
城內太平軍如驚弓之鳥,連槍炮聲都成了遙遠的記憶,兩軍對峙間,唯有戰壕的泥土一寸寸壘高,割裂了生與死的界限。
洪秀全的病體已如風中殘燭。
九伏州的失守似利刃刺入心肺,他咳喘時扶住龍椅的手顫抖不已,連行走都需要侍從攙扶。
藥罐堆砌在殿角,苦澀的藥汁灌入喉中,卻澆不滅他眼底的焦灼。
這座曾以烈火燎原的“人間天國”,如今正被饑餓與絕望啃噬根基。
但天王未曾頹坐等死。
他握筆如握劍,聖旨如飛雪般灑向四方——河南撚軍的鐵騎、陝西陳德才和賴文光以及陳扶昊的百萬陝回軍團……凡麾下將領,皆被勒令回京救援。
聖旨中字字泣血:“天京危矣!爾等速歸,共護聖城!”
言辭激烈如鞭,抽打在每一位將領的心上。
他深知,若李秀成再被縛於天京,那莽夫般的悍將們或許會再掀一次“天京事變”的血雨,撕裂本就脆弱的軍心。
城內糧倉的米粒已可數,洪秀全不得不撕下最後的體麵。
士兵們咽下早晚兩餐稀粥,百姓們的中飯更如清湯映月。
全城動員如蟻群遷徙,街道縫隙、屋角陰影、墳山荒土,皆被翻墾為農田。
紅薯苗在烈日下倔強生長,紫紅的塊莖將成為延續生命的薪火。
洪秀全親自立於城頭督耕,帝王袍袖沾滿泥土,卻無人敢言這景象的荒誕。
防禦之策更如困獸之鬥。
他嚴令守軍:“青妖若攻,方可還擊!餘時靜守,不可妄動。”
城牆上的火炮沉默如塚,士兵們蜷在箭垛後,望城外湘軍戰壕如望深淵。
城內外的寂靜,比刀戟相擊更令人窒息。
暮色中的天京,是洪秀全最後的棋盤。
他以病軀為棋,以殘軍為子,在絕境中布下求生之局。
然則天命幾何?
那每日加深的戰壕,已在無聲中寫下答案。
這時!
“天王,西王娘傳來消息!”
女官踉蹌闖入,衣襟沾滿塵土,卻掩不住眼底的急切。
洪秀全聞聲驟然挺直脊背,藥罐在掌心顫出細響——西王娘洪宣嬌,這名字如一道閃電劈開他昏沉的思緒。
畢竟在這殘局中,唯有陳家父子仍握有撼動清廷的兵力,卻也足以撼動他的帝座。
“快快道來!”他嘶聲追問,龍椅扶手在攥握下發出裂響。
女官俯身跪報:“西王娘言,幼扶王陳扶昊願率陝甘精騎東進,直擊湘軍以解天京之圍。”
“然……然他索要‘天國軍師王’之權,掌全軍調度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