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貴文嗓門洪亮,震得議事廳梁塵簌簌,李秀成目光掃過這群躁動的將領,忽地展顏一笑,那笑意卻如寒刃出鞘,冷冽刺骨。
“既然諸位皆言無力出戰,懼清妖如虎,蘇州難守……”
語調陡然一轉,聲若金石:“那便依諸位之意,棄蘇州,全軍撤離!覓一隱秘之地,待日後重整旗鼓,再圖東山再起,如何?”
此言一出,廳中霎時死寂。
郜永寬心頭狂跳,掌心沁出冷汗。
李秀成此言絕非真心,而是以退為進,試探眾人虛實。
若此時有人附和,便是自曝怯懦,動搖軍心;若反對,又恐與李秀成對立,暴露叛降之心。
隨後瞥見伍貴文呆立當場,喉間滾動,似欲再言,卻噎住無聲。
其他將領麵麵相覷,方才附和之聲頃刻消散,唯餘燭火劈啪作響。
李秀成踱步廳中,袍袖拂動,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張惶然麵孔:“諸位皆是我天國肱骨,蘇州存亡,係於諸君一念。若決意撤離,今夜便可傳令撤軍,棄城而走。”
他忽地駐足,厲聲詰問:“然爾等可想過,棄城之後,清軍必乘勝追擊,我十萬軍民,如何突圍?何處可安身?待士氣潰散,糧草耗儘,所謂‘東山再起’,豈非癡人說夢!”
郜永寬強壓心緒,躬身道:“忠王所言極是!蘇州乃天國門戶,棄之則全局崩坍。末將等雖疲,卻非怯戰,唯恐盲目攻堅,徒耗兵力……”
他語鋒一轉,暗藏機鋒:“若忠王有妙策破敵,末將願率部死戰,肝腦塗地!”
李秀成冷笑一聲,目光如鷹隼盯住郜永寬:“妙策?爾等畏戰不前,何來破敵之機?郜永寬,你部三日內若不能增兵五千,強攻清營,莫怪本王軍法無情!”
他忽地甩袖,指向廳外夜色:“今夜,諸位且思量清楚——是戰,是撤,是降?”
最後一句如利箭穿心,郜永寬麵色驟變,卻隻得咬牙應諾:“末將遵命!”
眾人退出忠王府時,暮色已深,寒風刺骨。
伍貴文懊惱捶胸:“方才多嘴,恐惹忠王疑心!”
郜永寬陰鷙一笑:“疑心又如何?他李秀成困守孤城,外有清軍壓境,內有離心離德,撐不過幾日!”
他回首望向忠王府高牆,眸中寒光如刃:“明日,按計劃行事——佯攻清營,暗速與清廷定降期!蘇州城破之日,便是忠王斃命之時!”
等到納王等人離去之後,譚紹光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憤憤地說道:“忠王啊,這群王八蛋到底是啥意思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們到底想要怎樣啊?”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要不咱們乾脆都去投降清妖算了,一了百了,省得在這裡受他們的氣!”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譚紹光的這番話,讓李秀成不自覺的亂想。
要知道,在此之前,赫青選就曾經提醒過他,說納王等人很有可能會叛變投敵。
如今譚紹光這隨口一說,讓在場的眾人都不禁心頭一緊。
“握草!”
“這些人竟然如此怯懦,不肯出戰,難道他們已經暗中與清妖勾結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