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紹光望著抵在喉間的匕首,寒光如毒蛇信子般舔舐肌膚,卻未曾退卻半步。
他雙目灼灼凝視郜永寬,喉結滾動,聲音沉如鑄鐵:“郜永寬,你此舉何意?我待你不薄,天國待你不薄!這匕首,難道是要割斷忠義之心?”
郜永寬喉間擠出一聲苦笑,眼中卻無半分笑意:“慕王……蘇州的形勢你也看到了,根本守不住!”
“何必在這裡死守?”
“咱們把眼光放遠一點,說不定會有一片海闊天空?”
他逼近一步,匕首又深了幾分,血絲滲出譚紹光脖頸。
“蘇州再打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除了死人,還是死人!實話告訴你吧,城外的李鴻章已來信勸降,許以高官厚祿——我等最低也是總兵,我想,咱們該重新找一條出路了!”
譚紹光猛然昂首,脖頸肌肉繃緊,血絲蜿蜒而下,卻仍厲聲駁斥。
“高官厚祿?出賣天國,出賣忠王,出賣萬千兄弟換來的榮華,你咽得下去?”
他胸膛起伏,聲如洪鐘,“郜永寬,你忘了金田起義時發的誓?”
“忘了咱們為百姓打天下的初衷?如今清妖未滅,你卻要引狼入室,你良心何在!”
郜永寬臉色驟變,手中匕首微顫,卻咬牙道:“慕王,醒醒吧!天京早晚必破,李秀成都自身難保,咱們何苦陪葬?”
“這是為了弟兄們活命!”
譚紹光卻忽地冷笑,目光如炬:“活命?出賣靈魂的苟活,豈非比死更恥辱!你若要降,便降!但我譚紹光,寧為天國斷頭鬼,不做清妖走狗!”
他猛然攥住郜永寬握刀的手腕,血絲濺落袍襟,字字如釘。
“今日你若殺我,史書必記你郜永寬為叛徒!而我譚紹光,縱魂歸九泉,亦笑你跪舔清妖,遺臭萬年!”
郜永寬瞳孔驟縮,額角青筋暴起,喉間嘶吼迸發:“死到臨頭,你還嘴硬!”
話音未落,匕首驟然刺入譚紹光咽喉,鮮血如泉湧噴濺。
譚紹光身軀僵直,雙目仍圓睜怒視,最後一絲氣息化作怒吼:“叛徒……必遭天譴!”
郜永寬踉蹌後退,匕首哐當墜地,望著那死不瞑目的頭顱,心中卻翻湧起難言的惶恐。
——那目光,仿佛穿透生死,烙在了他的靈魂之上。
譚紹光的屍身尚在血泊中未寒,康王汪安鈞已率先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仿佛解脫般長舒一口氣:“嘿嘿,這譚紹光總算死了!早知他這般不識時務,何苦拖到今日!”
比王伍貴文亦附和著,眼中閃著貪婪的光:“死了好,死了咱們便能向李鴻章大人獻上大禮,蘇州城唾手可得!”
寧王等人亦紛紛響應,歡呼聲如潮水般湧起,與殿外呼嘯的風聲交織成一片扭曲的狂宴。
有人啐了一口,唾沫濺在譚紹光染血的衣袍上:“死腦筋!守著個破城等死,現下倒把好處全留給了咱們!”
忽有人高聲嚷道:“聽聞那天國第一女狀元傅善祥,乃是譚紹光的妾室?不知此刻藏身何處?”
此言一出,眾人目光霎時如餓狼般灼灼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