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門在陰沉的天色下緩緩開啟,厚重的門軸發出吱呀的哀鳴。
太平天國的康王汪安鈞、比王伍貴文、寧王周文佳及將領張大洲、範啟發、汪有為等十餘人,在納王郜永寬的帶領下,踏著滿地枯葉,步履沉重地走出城池。
康王手中提著一個用麻布裹纏的頭顱,鮮血正沿著布縫滴落,尚未凝固的血珠在寒風中微微顫動,宛如一顆顆淒厲的紅寶石。
那頭顱正是忠勇不屈的慕王譚紹光——他們為求降清,竟將同袍首級作為投名狀。
汪安鈞的神情卻透著扭曲的得意,他仿佛提著一件無足輕重的物事,肆意甩動頭顱,殘血如潑墨般濺灑四周,猩紅的痕跡在眾人衣袍上綻開,宛如地獄裡盛放的彼岸花。
一行人終於抵達清軍大營。
營帳外,李鴻章、劉銘傳、程學啟、戈登及李鶴章,馬新貽,曹二虎,張文祥早已列隊等候,案幾上擺著熱氣嫋嫋的茶水與精致點心,仿佛一場尋常的接風宴。
然而,空氣中卻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緊繃感,營帳兩側的淮軍將士甲胄鮮明,刀槍隱現寒光,仿佛蟄伏的獸群正等待獵殺的信號。
李鴻章的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卻如冰刃般掃過降眾手中的頭顱,而戈登的眉頭微皺,似乎對眼前血腥的場景隱隱不安。
這場精心準備的“茶宴”,正悄然成為吞噬性命的陷阱……
郜永寬、汪安鈞等十幾個人魚貫而入,進入門後,他們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每個人都靜靜地站在兩旁,身體微微顫抖著,臉上流露出驚恐的神色,仿佛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與幾個時辰前相比,這些人完全像是換了一副模樣。
那時,他們還曾合夥殺掉了穆王譚紹光,展現出了一股狠勁和決絕。
然而此刻,麵對眼前的場景,他們的勇氣似乎瞬間消失殆儘。
就在這時,突然間傳來一聲怒吼:“見到李大人還不趕快下跪,你們要等到什麼時候?”
這聲大喝如同驚雷一般,在房間裡回蕩,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
眾人看向聲音的來源,隻見一個大漢對他們怒目而視。
眾人疑惑:“這誰呀!”
此人正是悍將程學啟。
程學啟的喝聲如驚雷炸響,震得營帳簾幕簌簌顫動。
郜永寬等人渾身一震,方才還僵立如木樁的身軀陡然繃緊,冷汗順著脊背滑落。
汪安鈞手中那染血的麻布頭顱墜地,滾出幾尺遠,沾滿塵土的鬢發下,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正盯著眾人。
清軍將士聞聲而動,刀鞘摩擦的脆響此起彼伏,寒光在燭火搖曳中織成一片密網。
郜永寬喉頭滾動,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終是率先屈膝跪地,青磚上的霜露浸透袍角,他啞聲道:“郜永寬……率眾歸降,願效犬馬之勞。”
汪安鈞等人麵麵相覷,最終也隻得踉蹌跪倒,如秋風中凋零的枯葉堆疊在一起,唯剩粗重的喘息聲在帳中回蕩。
程學啟冷笑一聲,踱步至郜永寬身前,靴尖抬起他的下頜:“納王好膽識,殺慕王獻首級,倒比忠王李秀成還利落幾分。”
話音未落,李鴻章卻緩步上前,袍袖輕拂,似要將這滿室血腥氣揮散:“諸位英雄棄暗投明,朝廷自當厚待。”
他端起茶盞,茶湯在杯中輕輕搖晃,映出他眼底深藏的寒意,“隻是這跪拜之禮,未免草率了些……”
話音方落,戈登在旁忽地蹙眉,低聲用英文喃喃道:“toodisnotyetd,andtreadysharpened.血尚未冷,刀已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