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夜幕中的殺戮,在王凝之率軍趕到的那一刻,就已經分出了勝負。
神兵天降,來的卻是敵人,令力戰多時的上黨軍士氣低落。
司州軍這邊則是齊聲歡呼,“使君,使君來了!”
此消彼長之下,被援軍衝擊的上黨軍兵敗如山倒,再加上蘭建的重傷,慕容寶的逃逸,黑夜中的上黨軍士卒群龍無首,完全喪失了抵抗的意誌。
一部分人選擇了原地投降,另一部分則趁著夜色四散而逃,在茫茫的曠野裡不要命地狂奔,但除了極少數運氣好的,大多數還是被司州軍攔截或者射殺。
王凝之遠遠地在後方觀戰,劉桃棒帶著一隊親衛護在左右。
“每次都要留下來保護我,不能上陣殺敵,會不會有些遺憾?”戰場上大局已定,王凝之還有閒心調笑自己的貼身護衛。
劉桃棒視線緊緊盯著前方的戰場,絲毫不敢鬆懈,嘴裡答道:“不會,現在這樣我很滿意。”
王凝之笑問:“跟我這麼久,到現在都沒混上個將軍,家裡就沒抱怨你?”
“有啥抱怨的,”劉桃棒直言,“現在的日子可比當年好過多了。”
王凝之嘖嘖道:“你倒是知足,隻和過去比,不和旁人比。”
正說話間,一小隊人朝這邊衝過來了。
劉桃棒快速迎上,喝道:“來人止步!”
卻是沈勁的親衛,將受傷的他抬了過來,彙報道:“沈將軍為阻止對方突圍,被敵軍主將刺中。”
王凝之聞言一急,忙推開身前的親衛上前查看,隻見沈勁當胸被刺,鋒利的槍尖透過兩襠鎧的鱗片紮進肉裡,鮮血淋漓,人已經暈了過去。
司州軍此來,隨行並無軍醫,王凝之讓人脫下沈勁的鎧甲,扒開內襯的衣衫,以他不那麼專業的知識看來,創口在心臟上方一點。
他強忍著惡心,又仔細檢查了下血肉模糊的傷口,還好沒有很深,應該是鎧甲起了作用,或者說蘭建動作慢了一點。
劉桃棒臨時充當了軍醫的角色,為沈勁清理傷口,塗藥包紮。
黎明到來的時候,戰場上已經完全平息下來,營地的火已經熄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和焦味混雜的味道。
上黨軍俘虜呆滯地坐在地上,安靜等待著勝利者的處置。
司州軍正在打掃戰場,將陣亡將士的屍骸運回泫氏安葬。
不是逼不得已,一般不會采用火葬。
至於被剝去衣甲的上黨軍屍體,則就地掩埋,這也是戰場上的常態。
王凝之看到蘭建的時候,他還一息尚存,慕容寶的成功逃脫,讓這位老將在最後時刻得到安慰。
“要留下什麼話嗎?”王凝之問道:“我可以幫你傳給慕容垂。”
蘭建艱難地咧了下嘴,做出個笑的表情,“沒什麼好說的,我技不如人,但叔仁會替我報仇的。”
慕容垂,字道明,小字叔仁。
王凝之蹲下身,“那你們入侵中原,燒殺搶掠,這個仇該怎麼算?”
“是你們漢人自相殘殺,這才生靈塗炭,”蘭建的眼神慢慢渙散了,聲音漸不可聞,“大好河山,可惜了。”
“可惜什麼,”王凝之冷笑道:“不屬於你的,再怎麼惦記都是徒勞,當年中朝失去的,我會一點點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