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王凝之並沒有他說的那麼忙,正帶著人在虎丘遊覽。
虎丘是吳王闔閭的墓地所在,王導三子王洽任吳國內史之時,這裡成了他的產業,他離世後,傳到其子王珣、王岷兄弟手裡。
兄弟二人以劍池為界,在山上各自修建了彆墅,佛教興起之後,他倆在幾年前舍宅為寺,是為虎丘山寺。
王凝之站在殿外,靜靜地看著一人在裡麵虔誠地禮佛。
待他出來,王凝之歎息道:“髯參軍,短主簿,嘉賓你到法護建的寺廟參拜,給人一種世事變遷之感。”
同行之人,麵容清瘦,大胡子幾乎蓋住了半張臉,正是結束了守孝的郗超。
當年郗超與王珣同為桓溫效力,郗超須髯濃密,王珣身材短小,兩人都深受桓溫器重,世人便道:“髯參軍,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
郗超問道:“來都來了,你怎麼不進去參拜下?”
“相比這個,我更願意去劍池打撈一下,看看魚腸劍是不是在裡麵,”王凝之開了個玩笑,然後答道:“我又不信這個,在你麵前,就不進去裝樣子了。”
郗超是個虔誠的佛教徒。
“我看你也不信教了,”郗超說道:“孫泰這個教主要是跑慢了,被你抓到,估計這會人頭都掛在建康了。”
王凝之笑道:“我信與不信,並不妨礙除掉孫泰這個首惡。”
郗超順勢將話題轉到正事上來,“桓幼子招安孫泰,明顯是被你給逼的,再打下去,隻怕整個揚州都要改姓了。”
王凝之不屑道:“桓幼子想用當年朝廷對付大司馬的那一套來對付我,真不知道他怎麼能這麼幼稚。”
“他隻是不想和你開戰,”郗超說道:“你不也是吃定了他這一點嗎?”
王凝之點頭道:“他若是大膽一點,調揚州、江州和豫州的兵馬過來圍剿我,我恐怕隻能從海上跑路了。”
“那他就不是桓幼子了,”郗超歎道:“想做,又不夠狠,這一點桓家人都不如你。”
他指的自然是桓溫、桓豁和桓衝幾人,但凡裡麵有一個蠻不講理的狠人,桓家早就取代司馬家了。
王凝之沉默一陣,“我這次在會稽殺了不少人,連身邊追隨多年的護衛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有時候我也會覺得不安。”
郗超笑了笑,“總要習慣的,畢竟下次遇到這種事,你還是會選擇殺。”
王凝之苦笑道:“你是會安慰人的。”
“你又不需要人安慰,”郗超又道:“不過你這點不安倒是難能可貴,還是不要泯滅的好。”
王凝之搖搖頭,兩人一起下了山,回到內史府。
郗超想到一事,問道:“你將東海王送到洛陽去,莫不是有什麼想法?”
“暫時還沒有,隻是先拿到手上,”王凝之笑道:“現在的小皇帝可不安分,這次的事都是他搞出來的,我不得嚇嚇他。”
郗超歎息道:“東海王挺好的,現在回想,當初桓公改立先帝,其實是個敗筆,不該選他的。”
“那倒也不是,”王凝之說道:“當年要不是王文度和謝安石在朝,桓公的計劃也能成。”
郗超不想爭論這些舊事,歎道:“如今朝中,已經沒有人能阻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