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王殊正在郗超的帶領下,入宮覲見天子司馬曜。
他是周公世子,到了京城,按禮,這個流程還是得走一下的。
郗超在車內低聲道:“一會進殿,陛下若是出言不遜,君同你彆在意,隨他去就是了。”
王殊點頭稱是,心裡卻覺得怪怪的。
一層層通報之後,兩人來到大殿外,郗超先進去了。
過了一會,便聽見裡麵喊道:“周世子覲見。”
王殊整了整衣冠,大步走了進去,來到殿中,對著坐在上位的司馬曜行禮。
等了好一陣,他才聽見一聲“請周世子入座”。
王殊抬起頭,嘴裡稱謝,雙眼快速掃了下禦階之上的那個身影,然後在內侍的帶領下,到一旁坐下,郗超已經在他的對麵落座,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司馬曜開口道:“不知周世子此次入京,所為何事?”
王殊端正道:“奉父親之命,來江南遊曆,增長見識。”
殿內沉默一陣,司馬曜又道:“周國廣袤,世子為何要來江南?”
“天南海北,風土人情各有不同,”王殊解釋道:“我曾在江南待過幾年,此番也算故地重遊。”
他指的是剛出生不久,王凝之帶他回會稽守孝的那段時間。
司馬曜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北地風情,如何比得上江南。”
王殊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淡然笑道:“陛下該去北方看看,中朝故都,關東沃野,並不比江南差,陛下身為天下之主,不應厚此薄彼。”
司馬曜有些惱怒,覺得受到了冒犯。
郗超則毫不在意地起身道:“覲見禮畢,周世子可以退下了。”
本來就是走個流程的事,沒什麼好聊的,說僵了反而不美。
王殊聞言,起身行禮告辭。
郗超也跟著他一起,退出了大殿。
走下台階,王殊回頭看了看,搖搖頭,歎了口氣。
郗超並不在乎這還是在宮中,笑道:“怎麼,是不是覺得陛下有些小孩子氣?”
王殊報以苦笑,“他確實比我還小一歲,想想也是不容易。”
“沒什麼不容易的,”郗超說道:“晉室淪落到今日,確實不是他的責任,但他也沒那個能力挽狂瀾於既倒,所以老實配合,才是明智之舉,諸如今日這樣的言辭舉動,隻會惹來禍端,智者不為。”
王殊嗯了一聲,表示受教。
他隻是覺得兩人年齡相仿,才若有所感,還不至於去同情這個禦座上的天子。
接下來的幾日,王殊拜見了不少世家的長輩,算起來都是親戚。
不過沒有哪家高門敢拿王殊當尋常晚輩看,一個個都十分客氣,隆重地進行了接待,讓王殊見識到了江左高門的排場。
郗超有時陪他一起,有時走不開,便讓禁軍跟著。
一日,王殊赴宴歸來,嘖嘖稱奇道:“江東奢靡至此,難怪大家不思北還。”
郗超笑道:“並非江東的問題,昔日中朝洛陽,高門鬥富,比今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中朝盛極而衰,算起來不過十餘年,”王殊歎道:“沒想到如今朝廷都偏安一隅了,卻還是這般風氣,焉有不亡之理。”
郗超點點頭,“這也是你父親遷回洛陽的原因之一,建康的問題,已經不是修修補補能解決的,不如棄之。”
以建康作為都城,這些瓜分了三吳之地的世家不好處理,還不如冷落他們,讓他們自然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