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趕到的時候,刑場周圍已經安靜下來。
學子們看著領一隊騎兵策馬而來的王凝之,在噠噠的馬蹄聲中,心情複雜。
一方麵,王凝之收失地,撫流民,辦教育,興儒學,一項項功績都擺在那,無可指責;另一方麵,王凝之行事跋扈,改朝換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在眾人的注視下,王凝之來到監刑台坐定,麵對大家。
環視一圈後,他朗聲道:“紛擾多時,今日我便給你們一個機會,有沒有膽大的,敢上來和我說明下,你們到底在鬨什麼。”
學子們麵麵相覷,半天都沒人敢說話,眼前軍士們明晃晃的刀槍和劊子手手裡的大刀,都讓他們覺得脖子有些發癢。
王凝之見沒人動,冷笑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你們這麼怕死,聖賢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這下人群中終於有了點動靜,學子們互相看了看,總算有兩個人走了出來。
王凝之擺擺手,示意軍士讓開道,放他們上來。
兩人強自鎮定地走上台,到王凝之麵前行禮。
王凝之笑著點點頭,“不錯,還算有點膽識,說說吧,鬨了這麼久,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兩人先做了自我介紹,一人名為袁文清,是南渡後代,另一人喚作江文昭,是江東本地人。
袁文清率先說道:“我們並非鬨事,隻是覺得朝廷處事不公,孔氏作為聖人之後,豈可隨意屠戮?”
王凝之皺了皺眉,“官府張貼的布告,你們沒看嗎?證據確鑿,有什麼不公的。”
江文昭說道:“我們看了,但凡事都有因果,是因為朝廷強製更換新幣,孔氏覺得不妥,才沒有配合,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王凝之搖搖頭,“照你們這麼說,朝廷律令豈不是形同虛設,誰不滿意,就可以不遵守,那天下不是亂了套。”
江文昭趕緊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強製換幣一事有些突然,大家一時無法理解,未能接受,也是有的,朝廷應該多些耐心,而不是靠殺人解決問題。”
這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不對。
王凝之則一臉失望之色,“苦學多年,就這麼點見地,今日換了個普通百姓,你們會為他鳴冤嗎?說來說去,你們隻是覺得孔氏族人不能殺而已,簡直荒謬。”
江文昭還想掙紮,說道:“並非如此,相反,我覺得正因為他們是孔氏一族,才會引來這次的殺身之禍。”
王凝之反問道:“斷案要講證據,而不是靠臆測,朝廷張榜公布的諸多罪名裡,可有冤枉他們的?按那些罪名,他們難道不該殺嗎?”
兩名太學生一時語塞。
在場的學生都是揚州人,對王凝之推行新幣一事本就不滿,認為這是對江南百姓的欺壓,再加上孔氏身份特殊,大家心有戚戚,這才聚眾抗議,又一起來行刑場求情。
王凝之繼續說道:“你們入太學和國子學學習,要麼是為了研習經典,傳播聖人之道,要麼是為了入仕為官,造福一方百姓,但不管哪種,起碼的是非觀還是要有的,而你們這些天的表現,很難讓我相信你們準備好了。”
這話出來,一下斷了大批學生的前途,所以車胤趕緊上前道:“周王不可,他們隻是一時糊塗。”
王凝之搖頭道:“人犯了錯,就得認罰,我給過他們機會了,他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失望,朝廷不需要這樣的人,天下百姓也不需要。”
範寧見王凝之如此生氣,過來勸道:“學生之過,太學和國子學都有責任,請周王重罰我們,但寬宥他們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