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
略飲數杯的王凝之斜靠在榻上,頭頂的小冠已經摘下,長發披散,看著有些微醺,謝道韞坐在他邊上,麵色不善,不知在數落著什麼。
看到王殊進來,王凝之笑道:“阿奴回來了,正好跟你阿娘解釋下,這次出征並無危險。”
謝道韞冷哼一聲,“出征是否危險另說,可為何要與王孝伯同行,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王凝之歎道:“我已經解釋好幾遍了,阿奴身邊文有崔宏、劉穆之,武有何無忌、劉裕、慕容衝,這樣的配置,我都羨慕,區區一個王孝伯,何足道哉。”
王殊這時也說道:“阿娘放心,今日我與王孝伯交談過幾句,他是心懷不滿,有些鋒芒,但我並不懼他,一定能處理好的。”
說著他將今日進城途中,幾人的交談複述了一遍。
謝道韞聽後,無奈地看向兒子,“我是覺得沒必要,就算王孝伯不足為慮,但你是周王世子,和他計較豈不是自降身份,多少還擔些風險。”
“這話就不對了,”王凝之坐起身,對著兒子嚴肅道:“王孝伯是當朝國舅,少有美譽,清操過人,剛正不阿,有古賢者之風,阿奴切不可妄自尊大,以身份壓人。”
王殊連忙稱是,又道:“阿娘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擔心我。”
王凝之這才側頭看向謝道韞,發現已是烏雲密布,他咳嗽兩聲,尷尬笑道:“阿奴真會說話,比我強多了,肯定是隨你。”
謝道韞冷哼兩聲。
王殊識趣地表示自己要準備出征的事,退了出去。
王凝之見他走遠,對妻子解釋道:“王孝伯就是一塊磨刀石,用來曆練阿奴,剛好合適。”
謝道韞還在對他剛才的話耿耿於懷,“我何嘗是讓阿奴看不起彆人,但他以周王世子的身份,和一州長史去較個長短,其他人會怎麼看?”
“證明給他們看,”王凝之笑道:“所有人都知道,我讓阿奴出征,就是為了給他積攢聲望的,可那又如何,隻要他能做好就行了。”
謝道韞歎了口氣,“我覺得時機不夠成熟,應該挑些小一點的戰事讓阿奴先試試。”
王凝之見她還是擔心,用自吹自擂岔開話題,“那還不是因為我太厲害了,這天下,隻剩秦國還在苟延殘喘,沒有其他敵人可以讓阿奴練手了。”
謝道韞白了他一眼,“阿奴帶的都是些少年,阿羯不在蒲阪,無法照應,這樣你都能放心讓兒子去前線。”
王凝之壓根沒把蒲阪當前線,笑道:“他都不渡河,我有什麼不放心的,秦軍總不能飛渡吧?”
謝道韞見他油鹽不進,放棄勸說,一副擔心與無奈混雜的表情,坐在那一聲不吭。
見她這個樣子,王凝之倒有些慌了,腦筋急轉,忙道:“派人跟著阿奴肯定是不行的,這樣如何,我讓沈世堅到弘農一帶巡視邊防,與阿奴就隻隔個風陵渡。”
謝道韞眉毛一挑,昂首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是是是,”這下換王凝之一臉無奈了,“是我擔心兒子安危,與你無關。”
謝道韞滿意地點點頭,起身離開,“那你忙吧,我再去囑咐阿奴幾句。”
王凝之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能理解謝道韞的擔憂,畢竟這回是真的上了戰場,哪怕是在後方,卻也是實實在在地進入軍旅之中。
但就像王凝之說的,眼下隻剩秦國未定,王殊再不去刷下聲望,以後可就沒什麼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