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漸白,這慘烈的一夜即將過去。
謝玄走下高台,站得太久的他雙腳有些不聽使喚,行進之間,仍在輕微地晃動,看起來有些滑稽。
疲憊不堪的士卒們躺在地上,橫七豎八,隻有靠近些,才能從粗重的喘息和呼嚕聲中,將他們與一旁的屍體區分開。
謝玄緩步來到此前死守的陣地前,這裡的屍骸都堆了起來,早已分不清敵我。
西邊的戰鬥,以劉裕的勝利而告終。
連續的奮戰之後,苻登已是強弩之末,身邊的部卒逃亡的逃亡,投降的投降,所剩無幾。
聚攏過來的晉軍將交戰中的兩人團團圍住,苻登自知無法逃出生天,卻也不願投降,戰至力竭,被劉裕一槍掃落馬下。
麵對圍上來想生擒自己的晉軍,苻登拾起長槍,狀若瘋魔般地一通亂舞,晉軍士卒一時不得靠近,反而被他打倒幾人。
劉裕見狀,大喝道:“都讓開!”
他策馬上前,持槍反撩,將苻登手裡的長槍打飛,然後一槍刺向苻登,想逼苻登投降。
不過苻登看得真切,不退反進,直接迎上了鋒利的槍尖,一點寒芒穿頸而過,帶著鮮血從後麵透出。
苻登臉上的表情凝固下來,像是嘲弄,又像是釋然,然後腦袋垂了下去。
劉裕愣了愣神,這才抽回帶血的長槍。
“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劉襲走了過來,看著死不瞑目的苻登,歎道:“這樣的人,就留個全屍吧。”
劉裕輕輕點頭,斷斷續續地交戰一整晚,讓他對劉襲的話十分認同。
血腥的廝殺到此結束,晉軍士卒們勉強走回陣地,隨意地找個地方躺下,呼呼大睡。
晚到的何無忌負責率軍警戒,順便打掃戰場。
霞光衝破雲層,從天邊灑下,鋪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
王殊站在船頭,目睹了這場戰事的最後收尾。
晉軍勝了,但隻能說是慘勝,在一晝夜的陣地戰中,雙方的傷亡都很大,而何無忌趕到時,秦軍已經開始突圍,所以最終留下的秦軍士卒,隻有南邊戰場上的數千人。
在西、北兩個方向,還是有不少的秦軍逃之夭夭。
沿著鋪設好的跳板,王殊走下戰船,上岸來到謝玄身邊。
謝玄側過頭看了下他,“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回去吧。”
陣地上的慘烈景象,確實讓王殊有些不適,但他還是強忍著說道:“將士們在此廝殺,犧牲者、受傷者不計其數,我覺得我應該來看看。”
謝玄揚了揚嘴角,微微頷首,“那就隨我一起走走吧。”
說完他不等王殊回應,邁步向前。
王殊猶豫了下,還是跟了上去,小心地看著地麵,生怕不小心踩到什麼。
謝玄沒有回頭看,但放緩了腳步。
行進途中,謝玄和他身邊的親衛不時從屍體堆中發現傷員,讓人帶下去救治。
王殊沒有插手,和慕容衝在邊上看著,但讓隨行護衛上去幫忙。
一行人一直走到戰場邊緣,到了劉裕和苻登大戰的地方。
幾名將領剛剛追擊完秦軍回來,看到王殊和謝玄,紛紛下馬,上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