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完全籠罩了黑岩領主府,但府內餐廳卻是一片燈火通明,暖意盎然。
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燈上,數十根牛油蠟燭燃燒著,將室內每一個角落都鍍上柔和的金色光暈。
牆壁上懸掛的織錦壁毯在光線下呈現出厚重的色彩,上麵繡著的黑岩領徽記仿佛也活了過來。
長餐桌由整塊深色橡木打造,打磨得光滑如鏡,映照著上方搖曳的燭光。
潔白的亞麻桌布垂墜感極佳,銀質餐具擺放得一絲不苟,邊緣反射著細碎的光芒。
空氣中交織著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烤鹿肉配黑胡椒汁的濃鬱、烤南瓜與迷迭香的清甜、剛端上桌的、冒著熱氣的蘑菇濃湯的鮮美,還有放在銀籃裡、蓋著亞麻布、散發著誘人麥香的麵包。
林德坐在長桌一端的主位,背後是巨大的石砌壁爐,爐火劈啪作響,跳動的火焰為他冷峻的側臉增添了幾分暖色。
艾莉絲坐在他右手邊,身著一條深藍色天鵝絨長裙,優雅從容;娜孜拉一襲銀灰色絲袍,狐尾在座椅邊不安分地輕輕擺動;萊奧妮斯則穿著簡潔的白色襯衫和棕色長褲,乾練利落。
她們的存在,如同三股溫柔的暖流,試圖融化餐桌對麵那隱約可見的冰層。
對麵,四個孩子正襟危坐。
莉莉安努力維持著長姐的端莊,用餐動作標準得如同教科書。但她握著刀叉的指尖微微泛白,泄露了內心的緊張。
十年了…父親的模樣幾乎沒變,可感覺…完全不同了。
以前的他像出鞘的劍,鋒利逼人;現在…卻像這座城堡本身,深沉、穩固,仿佛蘊含著無儘的力量。
我該說什麼?彙報領地事務?會不會太刻意?談論魔法學習?在他麵前怕是班門弄斧…
她的目光飛快地掠過父親平靜的麵容,試圖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卻隻覺得那深邃的紫眸如同寒潭,讓人看不透。
艾倫挺直腰背,儘量讓自己顯得成熟可靠。他切割肉排的動作有些用力,仿佛在跟食物較勁。
父親在看我們…他會不會覺得我這十年進步太慢?阿斯泰爾叔叔說父親是真正的強者…我那些機械設計,在他眼中會不會像小孩的玩具?
他偷偷瞄了一眼父親的手,那雙手指節分明,看似尋常,但艾倫總覺得那其中蘊含著能輕易捏碎鋼鐵的力量。
他內心既有對強大父親的崇拜,也有一股不願被看輕的、屬於少年的倔強。
洛伊是最先忍不住東張西望的一個。新換的亮晶晶銀餐具、牆壁上反光的盾牌、甚至窗外飛過的夜梟,都能吸引他的注意。
但他每次視線遊移,都會立刻警醒地收回來,規規矩矩地坐好。
爸爸真的回來了!和畫像上一模一樣!可是…他好像不會笑?媽媽們說爸爸很厲害,比巨龍還厲害!我能不能問他關於領地之外的事情?還是先不要了…大哥二姐都沒說話…他內心如同被貓爪撓過,充滿了好奇與試探的衝動,卻又被無形的緊張感束縛著。
艾琳安靜得像一隻小兔子,小口小口地喝著湯,幾乎不發出一點聲音。她敏感地察覺到了空氣中那種微妙的壓力。
好奇怪的感覺…爸爸坐在那裡,房間裡好像同時變得特彆溫暖,又特彆…安靜?就像暴風雪來臨前的夜晚。他看我的時候,我好像能感覺到光…還有一點點涼涼的影子,混在一起…
她憑借著自己獨特的元素親和與直覺,感知到了林德身上那光脈與影淵力量交融的奇異特質,這讓她既困惑又有些本能地敬畏。
餐桌上,隻有刀叉輕碰瓷盤的細微聲響,以及壁爐裡木柴燃燒的劈啪聲。
這種安靜讓拘謹感愈發明顯。
艾莉絲將孩子們的緊張儘收眼底,她微微一笑,端起盛著深紅色葡萄酒的水晶杯,聲音柔和而清晰,如同暖流淌過冰麵:
“來,讓我們再次舉杯,歡迎這個家的男主人回來。這十年,辛苦你們父親了,也辛苦在座的每一位了。”她特意將“家”和“每一位”咬得很重。
娜孜拉立刻心領神會,眼角眉梢帶著嫵媚的笑意,接口道:
“是呀,尤其是我們莉莉安,可是幫了媽媽好多忙呢,處理內務井井有條,連阿斯泰爾都誇讚過。”
她巧妙地將功勞歸於孩子,試圖為他們搭建說話的橋梁。
萊奧妮斯也看向艾倫,目光中帶著鼓勵:
“艾倫在武技和機械上的進步也很大,城防軍的一些器械改良,他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議。”
母親們的話語如同春風,稍稍吹散了凝滯的空氣。
莉莉安臉頰微紅,垂下眼簾,輕聲道:
“母親過獎了,我隻是做了該做的。”媽媽在幫我…不能讓氣氛一直這樣冷下去。她暗暗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