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解成揣著兜裡那幾張沒派上用場的鈔票,腳步發沉,像灌了鉛似的往家挪。
晚風卷著胡同裡的煤煙味吹過來,他卻半點沒心思聞——
剛才跟徐桂花接觸的事兒像塊石頭壓在心裡,一毛五的糙帕子沒藏住寒酸,對方那笑裡的敷衍很是紮眼。
剛跨進中院的門檻,就見他媽三大媽正踮著腳在屋簷下張望,廊下的電燈拉亮了一圈暖黃光暈,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一看見他,立馬揚著聲喊:“解成!你咋這麼快就回來了,跟桂花姑娘處得咋樣?沒讓人家挑出啥毛病吧?”
話音剛落,閻埠貴就扶著老花鏡從屋裡出來,手裡還端著個印著“先進教師”的搪瓷缸子,熱水晃出一圈圈白汽。
他眼神直往兒子身上瞟,連缸子都忘了遞:“是啊,電影咋沒去看?姑娘對你有意思不?往後還約不約了?”
閻解成心裡發虛,指尖攥著鈔票都出了汗,哪敢提糙帕子的事兒,更不敢說徐桂花最後那句“有空再聊”裡的客套。
他隻能硬著頭皮扯謊:“處、處得挺好!桂花姑娘說我實在,還問我下次想不想去公園!”
“那你咋這麼早回來?”
閻埠貴皺起眉,眉頭擰成個“川”字,顯然不信,“按說跟姑娘處對象,多待一會兒才熱絡,哪有剛聊完就往回跑的?彆是人家沒看上你吧?”
閻解成眼神慌慌張張飄到牆角的柴火堆,慌忙找補:“那不是她家來客了嘛!她表弟大墩子過來,人家要一家子吃飯,我總不能杵在那兒礙眼,就主動說先回來了,顯得咱懂事兒!”
這話剛落地,三大媽忽然盯著他的上身“喲”了一聲,皺緊眉頭快步走過來,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借著廊下電燈的光仔細瞅:“解成!你這中山裝咋弄這麼臟?這可是你爹壓箱底的寶貝!
上次你二姨家大兒子你兵子哥結婚,他都沒舍得拿出來穿,你倒好,剛穿一次就弄成這樣?”
閻解成心裡暗暗腹誹:這舊中山裝兩毛錢一天租給我相親,現在臟了倒來問!
嘴上卻隻能含糊:“路上沒留神,蹭到牆根的泥了,不打緊,回頭我用肥皂搓搓就乾淨了。”
“不打緊?”三大媽忽然拔高了聲音,手指著他的衣襟下擺,語氣裡滿是心疼,“你自己低頭瞧瞧!這裡還劃了這麼大一道口子!
布絲都炸開了,這中山裝還能穿嗎?以後咋給你弟相親用?”
閻埠貴一聽也急了,忙湊過來眯著眼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手裡的搪瓷缸子都晃了晃。
熱水差點灑出來:“解成!你咋這麼不當心?這中山裝是我當年學校發的福利,料子多厚實,耐穿得很!
你當初要借去相親,我特意跟你說要愛惜,彆磕著碰著,現在倒好,直接弄破了!你得掏兩塊錢折舊費!這錢一分都不能少!”
“啥?兩塊錢?”閻解成一聽就炸了,連忙掙開三大媽的手,聲音都變了調。
“這不賴我啊!是傻柱!剛才在胡同口,他瘋瘋癲癲地跑,不知道急著乾啥,一下子就撞著我了!
我沒站穩摔在石頭上,衣服才被劃破的!要賠也該傻柱賠,憑啥讓我掏這錢?”
三大媽一聽更氣了,拉起閻解成的胳膊就往中院走,腳步又快又急:“走!咱現在就找傻柱去!好好的一件中山裝,憑啥讓他給撞破了?
今天必須讓他給個說法,不然這事兒沒完!他當咱家好欺負是咋的?”
閻解成被他媽拽著往前走,心裡又氣又慌——兩塊錢夠買二十來斤棒子麵了,夠家裡老小吃上小半個月的,要是傻柱不認賬,這錢還得他自己掏。
可一想到能少花這筆冤枉錢,還是硬著頭皮跟著走,嘴裡還嘟囔:“對!找他去!憑啥讓我賠!他撞了人還想賴賬?沒門兒!”
閻埠貴也端著搪瓷缸子跟在後麵,一邊走一邊念叨:“傻柱這小子,整天毛手毛腳的,沒個正形!這次可不能輕饒了他!
我這中山裝,往後本想留給你弟解放、解曠穿呢,現在弄破了,咋跟他說?”
幾人鬨鬨哄哄往何雨柱家去時,裡屋的何雨柱正忙著給於冬梅洗腳。
屋裡的電燈拉著柔暖的光,把木桌案上的搪瓷盆照得清亮,盆裡的熱水冒著細細的白汽,裹著淡淡的皂角香,在空氣裡漫開溫軟的氣息。
於冬梅坐在小板凳上,藍布裙擺輕輕攏在腿邊,白皙的腳丫子剛探進水裡,就被何雨柱小心翼翼地攏在掌心。
他的手掌帶著常年握鍋鏟的薄繭,粗糙卻溫暖,觸碰到她柔嫩滑膩的腳背時,於冬梅忍不住輕輕顫了一下,粉麵瞬間染上紅霞,連耳尖都紅透了。
她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看著他指尖順著腳背輕輕搓洗,力道不輕不重,癢意順著皮膚往心口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