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熱鬨勁兒還沒散，八仙桌上的碗筷還沾著魚湯的鮮氣，於冬梅就先站起身，把空了的搪瓷盤摞在一起：“雨水，咱倆把碗端去廚房，讓於莉歇會兒。”
雨水應了聲，跟著收拾起粗瓷碗，倆人端著碗筷往院裡的水池邊走去，瓷碗碰撞的脆響混著流水聲，給堂屋添了幾分煙火氣的餘韻。
剛走到水池邊，就見二大媽正蹲在那兒搓衣服，木盆裡泡著幾件打了補丁的舊衣裳，手裡的搓衣板“嘎吱嘎吱”響。
她抬眼看見於冬梅和雨水，停下手裡的活，用圍裙擦了擦手，湊過來好奇地問：“冬梅啊，你們家今兒咋這麼熱鬨？
我剛才瞅見供銷社的沈會計也來了，這可是個出了名的冷美人，平常跟街坊們都少搭話，怎麼今兒肯來你們家吃飯？”
於冬梅一邊擰開自來水龍頭，讓清水順著碗沿流下來，衝掉瓷碗上殘留的魚湯漬。
一邊笑著回道：“二大媽您不知道，我妹子於莉在供銷社當售貨員，一直跟著沈會計搭班呢。
沈會計人勤快又細心，平常沒少照顧她——於莉剛去那會兒，連貨價都記不全，哪樣東西擺哪個貨架也摸不準。
都是沈會計趁著空閒，領著她一櫃一櫃認，還教她怎麼跟顧客打交道，遇上難纏的主顧，也總幫著圓場。
於莉想著人家幫了這麼多忙，心裡過意不去，總得請人吃頓飯表表心意，沈會計推脫了兩回，最後實在抹不開麵子，才肯來的。”
雨水在旁邊拿著絲瓜瓤刷碗，瓷碗上的油星子被清水衝得乾乾淨淨。
她也搭了句嘴：“可不是嘛！我嫂子今兒一大早，就央著我爹，讓他晚上掌勺做頓飯——
我爹那手藝您又不是不知道，燉魚最是拿手，就是想讓沈會計吃得舒坦，也顯咱家人的心意。”
二大媽聽了，點了點頭，眼神裡帶著點佩服：“原來是這樣啊，這沈會計看著冷，心倒不壞。你們家於莉也是懂事兒，知道感恩。”
說著，她又低頭搓起衣服，嘴裡還念叨著，“說起來這沈會計也是個可憐人，聽說家裡就她一個人，在供銷社上班也沒人跟她親近，今兒能來你們家，也算是緣分了。”
於冬梅笑了笑，沒再多說，隻是加快了刷碗的速度——
水裡的泡沫隨著水流飄走，和著二大媽的絮叨聲，在四合院裡的夜色裡，漾開了幾分家常的暖意。
於莉則轉身從櫃裡摸出個鐵皮茶葉罐，笑著對沈會計說：“沈姐，嘗嘗我家這茉莉花茶，味兒正得很。”
說著，她拿過兩個搪瓷缸，各抓了一小撮茶葉，衝進剛燒好的熱水——水汽嫋嫋升起，裹著淡淡的茉莉香，瞬間漫過桌麵。
沈會計雙手捧著搪瓷缸，指尖觸到溫熱的缸壁，看著水裡慢慢舒展的茶葉，清冷的臉上又柔和了些：“多謝於莉，讓你這麼費心。”
另一邊，婁曉娥抱著小當輕輕拍著她的背，對眾人說：“我送小當回賈家，省得他們家惦記。”
何雨柱剛想開口說陪她去，婁曉娥卻擺了擺手：“不用，幾步路的事兒，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著，她小心地裹了裹小當身上的碎花小襖，輕手輕腳地往門外走。
四合院的天剛擦黑，暮色裹著點晚風飄進院裡，幾戶人家的窗戶透出昏黃的燈光，連門口那棵老槐樹的影子都還能看得清。
婁曉娥抱著小當往賈家走，秋天的傍晚已帶了涼意。
婁曉娥走到賈家院門口，就聽見屋裡傳來賈張氏尖細的抱怨聲。
她推開門，果然見賈張氏正坐在炕沿上，手裡捏著個乾硬的窩頭，見她進來，眼睛立馬瞟向她懷裡的小當。
語氣沒半點熱絡：“喲，婁曉娥啊，這是把‘賠錢貨’送回來了？我當你要把她抱回家養著呢。吃點奶粉還藏著掖著的，你拿過來，我們不會喂？”
婁曉娥沒跟她置氣，隻是輕輕把小當放在炕上，掖了掖被角，才笑著回道：“張大媽說的哪兒的話，小當是秦淮茹的心頭肉，我就是幫忙帶帶。”
她頓了頓，瞥見賈張氏盯著自己帆布包的眼神，又補充道，“剛才給小當喂的是煉乳，不是奶粉——這煉乳是托人從上海帶的，量少得很。”
賈張氏聽見“煉乳”兩個字，喉嚨不自覺地咽了一下，眼神裡的饞意藏都藏不住。
卻還嘴硬：“哼，煉乳又咋樣？還不是填肚子的東西！要我說，你要是真心接濟咱賈家，就該把棒梗也帶上，給個丫頭片子喂這麼金貴的東西，純屬浪費！”
婁曉娥沒接她的話茬，隻是低頭在小當臉上親了一口，輕聲道：“小當，阿姨走了啊，明天再來看你。”
小當像是聽懂了，嘴角彎了彎，還輕輕“咯咯”笑了一聲，惹得婁曉娥也跟著笑了。
她起身要走，眼角餘光瞥見坐在桌邊啃窩頭的賈東旭——
這家夥穿著件臟得發黑的工裝，頭發亂得跟雞窩似的，身上還帶著股若有若無的臭味，顯然是這兩天掃廁所沾染上的。
婁曉娥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腳步也快了些，隻想趕緊離開這屋子。
等婁曉娥走了，賈張氏還在炕邊嘟囔：“什麼玩意兒！有好東西不知道給棒梗留著，偏疼個丫頭片子！真是越有錢越摳門！”
賈東旭啃完最後一口窩頭，喝了口涼水，才慢悠悠地開口：“媽，你少說兩句吧。小當也是您孫女，怎麼能叫‘賠錢貨’？”
他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補充道，“再說，婁曉娥她爹‘婁半城’，解放前可是咱四九城手眼通天的人物。
雖說現在沒以前風光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裡頭人脈還在，咱小門小戶的，可彆得罪了人家。”
賈張氏撇了撇嘴，卻也沒再反駁——她雖然愛撒潑，可也知道“婁半城”的名頭，真要是惹惱了婁家，自家在四合院裡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她伸手摸了摸小當的臉蛋，心裡卻還在琢磨著那罐煉乳，暗自嘀咕：下回要是再看見婁曉娥給小當喂煉乳，說什麼也得讓棒梗蹭兩口……
而此時的婁曉娥，已經走回了何雨柱家的院門口。
遠遠就看見堂屋的燈還亮著，隱約聽見何雨柱和沈會計的說話聲，她嘴角輕輕揚了揚，腳步也輕快了些——
這四合院裡的日子，雖說偶爾有糟心事，可更多的，還是這樣暖融融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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