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東旭父子倆耷拉著腦袋進了屋,剛把空空的魚竿靠在牆角,那隻裝著兩條手指長小魚的木桶就被賈張氏瞅見了。
她湊上前掃了一眼,當即皺緊眉頭,語氣滿是嫌棄:“就這兩條貓都懶得碰的小魚?折騰一下午,塞牙縫都不夠,還白造了半罐蚯蚓!”
棒梗聽見這話,頭垂得更低,小手攥緊衣角,滿臉失落。
秦淮茹忙走過來,輕輕摸了摸兒子的小腦瓜,笑著把木桶往跟前挪了挪:“可不能這麼說,這是咱們棒梗跟著爸忙了一天的成果,多用心呀。
媽這就把魚收拾乾淨,曬成酥酥的小魚乾,回頭給你當零嘴,嚼著噴香,還能解饞,好不好?”
棒梗的眼睛“唰”地亮了,剛才的失落立馬煙消雲散,咧著嘴露出兩顆小虎牙,親昵地蹭著秦淮茹的胳膊笑道:“媽最好啦!等小魚乾曬好了,咱們全家一起吃才香!”
一旁納著鞋底的賈張氏抬眼瞥了瞥這娘倆,鼻子裡“哼”了一聲,語氣裡滿是不屑:“多大點事兒,也值得這麼樂嗬,兩條小魚塞牙縫都不夠,曬成乾也撐不起場麵!”
一旁的賈東旭見了,鬆了口氣,轉頭對著炕上端坐著納鞋底的賈張氏擺了擺手。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勸慰:“娘,行了,孩子有心就好,總比空手回來強。秦淮茹說得對,曬成魚乾正合適,也能給棒梗解解饞。”
賈張氏撇了撇嘴,瞥了眼忙著收拾小魚的秦淮茹,嘟囔著“也就你們當寶貝”。
她轉身坐回炕上拿起針線筐裡的鞋底,低頭納了起來。
她手裡的針穿梭得飛快,眼神卻總往院裡瞟,時不時還瞪一眼灶台邊的秦淮茹,那模樣,滿是不情不願的彆扭勁兒。
納著鞋底,賈張氏心裡的火氣越憋越旺。
見秦淮茹在灶台邊低頭擇菜,賈東旭蹲在牆角慢悠悠收拾魚竿,她“啪”地把針線筐往炕上一摔,沒好氣地衝兒子招手:“東旭,你給我過來!”
賈東旭剛把魚竿捆好,聽見娘這怒氣衝衝的語氣,連忙應著湊過去:“咋了娘?誰惹你生氣了?”
賈張氏往炕裡挪了挪,抬手往院裡指了指,壓低聲音,語氣裡滿是憤憤不平:“還能有誰?今兒個易中海那老東西,買了輛新自行車!
你猜花了多少?足足一百八十塊!這錢要是攥在手裡,去黑市買大米白麵,夠咱一家子吃多久了!”
“啥?一百八十塊?”
賈東旭眼睛一瞪,嗓門瞬間拔高,又趕緊捂住嘴往門外瞅了瞅,見沒人路過,才咋咋呼呼道,“他瘋了不成?以前還覺得他是個懂情理的,現在日子過順了就忘了本!
咱兩家住一個院,他無兒無女的,往後老了動不了,不還得靠街坊幫襯?有這錢不知道接濟接濟咱們,倒去買那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純屬瞎糟踐錢!”
賈張氏見兒子跟自己一條心,臉上露出幾分得意,又添了把火:“可不是嘛!我剛才就找他理論了,他倒好,嘴硬得跟石頭似的,說錢是他自己的,跟咱們沒關係!
你說說,他眼裡還有沒有街坊情分?真當咱們賈家老實人好欺負不成!”
賈東旭攥著拳頭,狠狠捶了下炕沿,震得炕上的針線筐都晃了晃:“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
回頭我非得找他說道說道,就算不接濟咱們,也不能這麼鋪張浪費,寒了街坊的心!”
一旁蹲在地上玩石子的棒梗,聽見爹娘說“一百八十塊”,仰著小臉,眨巴著眼睛問:“爹,一百八十塊能買好多糖嗎?能買像上次傻柱給的那種水果糖不?”
賈東旭本就一肚子火,被兒子這話問得更不耐煩,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作業寫了沒有?趕緊回屋寫作業去!”
棒梗嚇得縮了縮脖子,抓起地上的石子,蔫蔫地往裡屋走。
秦淮茹端著剛收拾好的小魚從灶房出來,聽見父子倆的話,無奈地歎了口氣,卻沒敢接話——
她知道,隻要一接話,少不了又要被婆婆數落“胳膊肘往外拐”。
屋裡的數落聲還沒停,院門口忽然飄來一陣濃鬱的肉香,混著醬鹵的鹹鮮,直往人鼻子裡鑽。
剛走到裡屋門口的棒梗鼻子一抽,瞬間忘了爹的訓斥,蹭地轉過身,扒著門框就往外探腦袋,小鼻子一聳一聳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院外。
何大清拎著兩個鼓鼓囊囊的網兜,慢悠悠進了院。
網兜裡,一隻油光鋥亮的燒雞耷拉著腿,金黃的雞皮泛著光,鴨毛白得晃眼,油汁把網兜浸得發亮;
另一個網兜裡的油紙包鼓脹脹的,邊角還滲出些油星子,光聞聞味道也知道是醬牛肉、豬頭肉這類稀罕物。
這年月缺油水,這般陣仗把棒梗看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整個人跟釘在門檻上似的,挪不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