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堂屋的晚飯已近尾聲,桌上的醬牛肉隻剩個油亮的空碟,雞骨頭堆在瓷盤一角,唯有那碗沒喝完的玉米糊糊還冒著絲絲熱氣。
何大清放下酒杯,從腰間摸出那個磨得發亮的旱煙袋,捏了撮金黃的煙絲,慢悠悠往煙鍋裡摁,火柴“擦”地燃起,火光映亮他眼角的皺紋,抽了兩口,煙圈嫋嫋升起。
他的眼神卻黏在桌角那盞拉著長燈繩的白熾燈上——暖黃的燈光灑下來,照著屋裡的桌椅板凳,也映著他臉上藏不住的不舍。
“明兒個天一亮,我就坐火車去保城了。”
他磕了磕煙鍋,聲音裹著旱煙的醇厚,慢悠悠開了口,目光先落在何雨柱身上。
“柱子,家裡的事,你得扛起來。雨水是姑娘家,在外頭彆讓她受委屈;
莉莉懷著娃,灶上的重活、院裡的累活,你多搭把手,彆總跟以前似的,毛手毛腳沒個正形,得讓她歇著。”
何雨柱正用布巾擦著桌子,聞言立馬直起腰,拍著胸脯應道:“老爺子,您放心!我肯定把莉莉和雨水照顧得妥妥帖帖,絕不讓她們累著,也沒人敢委屈她們!”
於莉正忙著收拾桌上的碗筷,笑著接話:“爸,您可彆光說柱子,我這身子骨利索著呢,收拾碗筷、縫縫補補、拾掇屋子這些活都能乾,真累不著。
倒是您路上得當心,秋涼了火車上風大,夜裡要是冷,記得多穿衣裳,到了保城務必給家裡捎個信,讓我們都踏實。”
何大清“嗯”了一聲,眼神裡添了幾分暖意,對著於莉點點頭:“你這孩子,就是懂事。但也彆硬撐,懷著娃不比平時,柱子要是偷懶,你儘管跟我說。”
於莉笑著應下,又朝何雨柱遞了個眼刀,打趣道:“柱子那都好,乾活利索、對家裡也上心。
就是惦記的大姑娘小媳婦忒多了點,一肚子的花花腸子,得時常盯著才安分。”
何大清一聽,當即放下煙杆瞪起眼,剛要開口數落何雨柱幾句。
沒成想何雨柱先笑著擺手:“老爺子您可彆單說我,您年輕那會,論起這事兒也不含糊啊!就說咱們院裡的賈張氏,當年您不是總圍著她屁股後麵轉,喊好嫂子麼?”
這話一出口,何大清老臉“唰”地紅了,趕緊抬手打斷他:“得得得!小兔崽子嘴沒個把門的,老子說不過你!”
一旁的於莉早笑得直不起腰,於冬梅捂著嘴憋笑,連何雨水都湊過來拍著何雨柱的胳膊笑:“哥,你可真敢說!”
屋裡的氣氛瞬間被這打趣攪得熱熱鬨鬨,滿是煙火氣的笑聲繞著白熾燈的光打了個轉,暖烘烘的。
何大清的視線緩緩移到角落裡的於冬梅身上。
他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煙鍋在桌沿上磕了兩下。
終是沒忍住,放柔了語氣:“冬梅啊,你也……也多保重。
平日裡彆總悶在屋裡縫縫補補,得空了跟莉莉、雨水出去轉轉,透透氣。要是柱子敢欺負你,你就跟叔說,叔替你撐腰。”
這話一落,於莉先笑出了聲,手裡的鞋底往腿上一拍:“爸,您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我姐性子軟,柱子要是敢拿捏,我第一個不答應!”
何雨水也跟著湊趣:“就是,有我和嫂子在,保準讓冬梅姐不受委屈!”
於冬梅被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罩著,臉頰“唰”地紅了,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像染上了天邊的晚霞。
她捏著碗的手緊了緊,抬起頭,聲音細弱卻帶著笑意:“叔,您放心,柱子待我很好,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也會幫著莉莉照看家裡。”
說著,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放下手裡的碗筷,起身道:“叔,您等我一下。”
轉身快步進了裡屋,不一會兒,手裡捧著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藏青色粗布褂子走了出來。
褂子是用結實的勞動布做的,領口和袖口都仔細滾了邊,針腳細密得像尺子量過,看著就厚實暖和。
“這是我前陣子抽時間做的,本想著等入秋涼了再給您,您這就要走,正好帶上,路上也能擋風。”
於冬梅把褂子遞過去,眼神裡帶著幾分忐忑,怕不合身。
何大清趕緊放下煙杆,雙手接過來,粗糙的手指摩挲著褂子上的針腳,能摸到布料的紮實,心裡瞬間暖烘烘的。
他樂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連連點頭:“好!好!這針腳多勻淨,比供銷社買的還板正!冬梅啊,你這手真是巧!莉莉,你瞧瞧,冬梅這手藝,多細致!”
於莉湊過去看了看,笑著點頭:“可不是嘛!我姐這心思細,做出來的東西就是周正,回頭我還得跟她學學呢!”
何大清翻來覆去地看著褂子,忽然轉頭瞪了何雨柱一眼,壓低聲音嘀咕:“你這混小子,真是燒了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