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石化作一道灰芒掠過長空,罡風割裂衣袍發出刺耳銳響,卻蓋不住他胸腔裡翻湧的不甘。
這些年他如淬毒的刀刃,替上位者斬儘阻礙,滅宗屠門、暗害同道,雙手沾染的血腥氣連洗髓術都難以滌淨。
在弱肉強食的修仙界,這些陰私勾當即便曝光,也不過是茶餘談資,不算什麼大事。
可他拚殺半生,最後好處大多都被上官拿走了,如今連一個小小的調任請求,都被無情駁回。
他勤勤懇懇這麼多年,到底是為了什麼?
“鎮北城,嗬嗬,鎮北城滅了又如何。”任天石心中早有主意。
自從黎步天獻祭了北域諸多修士踏入了元嬰中期,卻被鎮北王封為副城主,他便明悟了許多。
修仙界還是那個弱肉強食的修仙界,唯有實力才是立身之本。
實力低微時,縱使卑躬屈膝如犬馬,也換不來上位者半分垂青。
而一旦手握足以震懾眾人的力量,便是鎮北王那等存在,也得放下身段,以禮相待。
就在他思緒萬千之際,一道暴喝傳來。
“顛倒紅塵!”
任天石後頸汗毛陡然炸起,卻見天穹忽如琉璃般龜裂。
一隻纏繞粉白煞氣的手掌自虛空探出,指尖點在他眉心三寸處。
四周荒原驟然褪色,枯草化作纏繞的臂膀,砂石滾動成美人淚痣。
他分明看見三百年前親手所殺的師妹赤足走來,雪足踏過之處綻開血色曼陀羅。
“師兄……”那朱唇輕啟,嗬出的卻是黎步天的聲音。
神通·顛倒紅塵第一重變化——幻變色相劫。
“黎步天,爾敢!”任天石暴喝如雷,右掌驟然迸發刺目血芒。
遮天巨手落下,陰陽亂流構成的虛幻美人在掌風下寸寸瓦解,化作無數黑白光點衝天而起。
扭曲的空間如破碎琉璃般迸裂,被幻術影響的山巒河流驟然歸位,卻在原地留下道道金色裂痕,仿佛天地規則在此處被強行撕裂後又縫合。
“你傷好了?”任天石眯眼審視著對麵人影,指節在靈器飛劍上無意識摩挲,感覺黎步天比之前更強了三分。
自己下手重了點,雲正頂著黎步天的麵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城主似乎意外?”
“嗬嗬,這就是你敢設伏的底氣?”任天石袖中法則之力翻湧,周身騰起的金色光暈將雲層都映成赤芒。
數十載交鋒,他早已摸清了黎步天的底細。
二人沒有多說什麼,刹那間兩股恐怖靈力轟然相撞。
……
半個時辰的廝殺,方圓百裡已化作混沌絕域。
高空之上,兩種截然不同的靈力瘋狂碰撞。
偶爾有破碎的劍光或符咒殘片從裂隙中迸射而出,墜地便炸出百丈深坑。
七座峰頭被齊腰削平,斷麵光滑如鏡,映照出空中交錯的身影。
三條地脈被餘波震斷,岩漿從裂縫噴湧而出。
河流倒懸空中,水浪凝成千萬冰刃,又被烈焰蒸成血霧,循環往複。
最終,“黎步天”口吐鮮血倒飛而出,周身陰陽魚虛影黯淡如殘燭。
趁著任天石踉蹌喘息的間隙,他化作血光遁入雲霧深處。
而得勝的任天石也好不到哪去,道袍碎成布條,胸口插著半截斷裂的陰陽鎖鏈。
連祭出的青銅鏡都布滿蛛網狀裂痕,隻能望著對方消失的方向,咬牙咽下喉間腥甜。
“黎步天,我一定要你死!”
……
密林中晨霧未散,舒凡夢踏著滿地碎葉疾步而來,蹙眉道:
“雲道友為何不讓我偷襲他,若我剛剛……”
雲正抬手止住她的追問:“舒道友,當年在北荒你可不會如此莽撞。
若你這次動手,引來赤玄皇城的高手怎麼辦?”
“我……”舒凡夢張了張嘴,終究將反駁的話咽回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