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迷途:霧中的第三道足跡
亞馬遜雨林的晨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蕭凡背著裝滿監測設備的背包,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腐葉堆上。靴底偶爾碾過枯枝,發出的“哢嚓”聲在寂靜的林間格外清晰,卻很快被遠處不知名鳥類的啼鳴淹沒。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掌心瞬間沾了層濕熱的潮氣——按照計劃,此刻本該和張教授的團隊在三號觀測點彙合,可半小時前,追蹤美洲豹爪印時不小心偏離了路線,現在連指南針都因為雨林深處的磁場乾擾,指針在刻度盤上亂轉。
“該死。”蕭凡低罵一聲,停下腳步打開平板電腦。屏幕上的離線地圖還停留在一小時前的位置,綠色的雨林區域裡,代表他的紅點像個迷路的孩子,孤零零地落在未標注的空白地帶。他試著聯係團隊,對講機裡隻有滋滋的電流聲,偶爾夾雜著幾聲模糊的雨聲——雨林的雨季總來得猝不及防,抬頭望去,頭頂的樹冠縫隙裡已經開始滴落水珠,砸在闊葉上發出“嗒嗒”的聲響。
必須儘快找到避雨的地方。蕭凡心裡盤算著,收起平板,沿著地勢稍高的方向往前走。腐葉下的泥土越來越鬆軟,好幾次他都差點滑倒,手忙腳亂間抓住旁邊的藤蔓,指尖卻被藤蔓上的細刺劃出道血痕。他沒心思管傷口,隻盯著地麵仔細辨認——團隊的足跡是統一的登山靴紋路,而他剛才看到的美洲豹爪印,此刻卻突然在一片濕泥地旁斷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陌生的足跡。
那足跡比他的登山靴小一圈,鞋底紋路是細碎的防滑格,顯然也是專業的戶外鞋。蕭凡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足跡邊緣的泥土,泥土還帶著濕潤的黏性,說明留下足跡的人剛離開沒多久。他心裡一動——在這片未標注的雨林區域,除了他們的科考隊,會有誰來?是當地的向導,還是和他一樣迷路的人?
雨絲漸漸密了起來,打在樹葉上的聲音從“嗒嗒”變成“沙沙”,蕭凡不得不加快腳步。他順著那道足跡往前走,穿過一叢掛滿紅色野果的灌木時,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不是雨林裡常見的腐殖質味,也不是熱帶花卉的濃烈香氣,更像是某種曬乾的草藥,混著雨水的清新,若有若無地飄進鼻腔。
循著香味走了約十分鐘,前方的霧氣裡突然透出一點微弱的光。蕭凡心裡一緊,握緊了腰間的登山杖,慢慢撥開擋在身前的氣根。等視線清晰時,他愣住了——不遠處的一棵巨大絞殺榕下,搭著一個簡易的防雨棚,幾根粗壯的樹枝交叉架起,上麵鋪著塊深藍色的防水布,布角用石塊壓著,剛好擋住頭頂落下的雨水。
而防雨棚前,正站著一道身影。淺灰色的速乾衣被雨水打濕了大半,貼在後背勾勒出纖細卻挺拔的線條,馬尾辮上沾著幾片碎葉,手裡拿著個銀色的金屬小盒,正低頭專注地擺弄著什麼。她的腳邊放著個打開的背包,裡麵露出幾本攤開的筆記本,還有幾支不同顏色的馬克筆,其中一本筆記本的邊緣,還夾著片壓平的藍花楹,花瓣在潮濕的空氣裡,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紫色。
蕭凡剛想開口打招呼,對方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過身。兩人的目光在霧氣中撞個正著——她的瞳孔很亮,像被雨水洗過的晨星,帶著點被驚擾的警惕,眉梢微微蹙起,手裡的金屬小盒下意識地攥緊,直到看清蕭凡胸前掛著的科考證,才慢慢鬆開了緊繃的肩膀。
“你是……科考隊的人?”她的聲音帶著點剛從專注裡抽離的輕啞,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在附近走動,還以為是盜伐的人。”
蕭凡鬆了口氣,舉了舉手裡的登山杖,示意自己沒有惡意:“蕭凡,跟著張教授的團隊來做生態監測,剛才追蹤美洲豹爪印時走散了,指南針也失靈了。你呢?怎麼會在這裡?”
“葉知瀾。”她側身讓開一點位置,露出防雨棚下的設備,“植物生態調查,專門來記錄絞殺榕的生長狀態。昨天在這裡發現了幾棵百年絞殺榕,今天一早來補數據,結果遇上大霧,就臨時搭了個棚子躲雨。”
蕭凡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防雨棚下的地麵上,攤著幾張植物樣本卡,上麵貼著不同形狀的葉片,旁邊還用馬克筆標注著“編號071,氣根直徑3.2,葉片葉綠素含量正常”的字樣。而她手裡的金屬小盒,原來是個便攜式土壤檢測儀,屏幕上還亮著數據——“ph值5.1,腐殖質含量11.8”。
“這裡的腐殖質含量比我們之前測的低不少。”蕭凡蹲下身,指著樣本卡上的數據,“上周在二號觀測點,同類土壤的腐殖質含量還能到18,是不是和附近的樹木砍伐有關?”
葉知瀾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了起來,連忙從背包裡掏出另一本筆記本,翻到畫滿速寫的一頁:“你也發現了?我昨天在這棵絞殺榕的宿主樹樁上,看到了新鮮的砍伐痕跡,切口很平整,應該是用電鋸鋸的。而且你看,這周圍的箭毒木,葉片都有點發黃,我懷疑是土壤肥力下降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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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在速寫本上劃過,蕭凡注意到,每一頁的角落,都用小字標注著當天的天氣、溫度,甚至還有“今日發現3隻灰頭鸚鵡在絞殺榕上築巢”的細節。而那片夾在筆記本裡的藍花楹,旁邊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2024.6.12,雨林邊緣發現,僅存5株,花期比去年推遲10天”。
“我剛才在來的路上,看到了美洲豹的爪印,就在前麵的濕泥地旁消失了。”蕭凡突然想起正事,指著自己來時的方向,“你有沒有看到過?或者聽到什麼動靜?張教授說,這一帶可能有母豹帶著幼崽活動,我們得確認它們的安全。”
葉知瀾皺了皺眉,低頭回憶了片刻:“半小時前好像聽到過一聲低吼,就在東邊的方向,不過當時霧太大,沒敢過去。對了,我剛才在那邊的溪流旁,看到了新鮮的獸糞,應該是美洲豹的,裡麵還有沒消化完的鹿毛,說明它們最近有獵物,暫時不用太擔心。”
她一邊說,一邊從背包裡拿出個透明的密封袋,裡麵裝著少量乾燥的草藥:“這是我昨天在溪邊采的‘雨生草’,曬乾後能驅蚊,還能緩解蚊蟲叮咬的癢。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有沒有被蚊子咬?這裡的按蚊很厲害,容易傳播疾病。”
蕭凡接過密封袋,指尖碰到她的指腹,兩人都下意識地頓了一下,又很快移開目光。他低頭看著密封袋裡的草藥,綠色的草葉上還帶著陽光的氣息,和雨林裡的濕熱截然不同:“謝謝,我剛才被藤蔓劃了下,正好用得上。對了,你的對講機能用嗎?我的沒信號。”
葉知瀾搖了搖頭,舉了舉手裡的衛星電話:“隻有這個能打通,不過剛才聯係張教授的時候,他說團隊在四號觀測點,離這裡大概兩公裡,就是霧氣太大,怕你找不到路。”
“那太好了。”蕭凡鬆了口氣,收起對講機,“等雨小一點,我們一起過去?我剛才看到你的足跡,還以為遇到了其他人,沒想到這麼巧。”
葉知瀾笑了笑,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在衣領上,卻沒影響她眼裡的光:“確實挺巧的,我剛才還在想,要是再等半小時雨不停,就順著溪流去找你們。對了,你背包上掛的是什麼?好像是個動物掛件?”
蕭凡低頭摸了摸背包上的羚羊角掛件,那是卡魯送給他的,角馬的圖案在霧氣裡依舊清晰:“馬賽馬拉草原的角馬掛件,之前在那裡幫角馬群找水源的時候,當地向導送的。還有這個,”他從背包裡掏出個小密封袋,裡麵裝著阿爾卑斯帶回的牧草種子,“雪山種的牧草,雖然在雨林用不上,但也算個紀念。”
葉知瀾接過密封袋,仔細看著裡麵的種子,指尖輕輕拂過袋麵:“我之前在文獻裡看到過馬賽馬拉的角馬遷徙,沒想到你真的去過。等這次雨林的調查結束,我還想去草原看看,據說那裡的針茅,隻有在雨季才會開花。”
“等調查結束,我可以給你看照片,還有我拍的角馬幼崽喝水的視頻。”蕭凡說著,突然聽到遠處傳來對講機的呼叫聲,雖然依舊模糊,但能隱約分辨出是張教授的聲音。他連忙拿起對講機,對著話筒喊了幾聲,這次終於有了回應,斷斷續續的電流聲裡,傳來張教授讓他們在原地等待的指令。
雨漸漸小了,霧氣也開始散去,陽光透過樹冠的縫隙,在地麵上灑下斑駁的光點。葉知瀾收起防水布,把設備一一裝進背包,蕭凡則幫她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樣本卡,兩人的動作很默契,像是已經搭檔了很久的夥伴。
“對了,”葉知瀾突然想起什麼,從背包裡拿出片新鮮的絞殺榕葉子,遞給蕭凡,“這個給你,剛才在樹上摘的,葉片還很新鮮,回去可以做成標本。比你那個牧草種子實用多了。”
蕭凡接過葉子,指尖能感受到葉片上細密的絨毛,還有淡淡的草木香:“謝謝,我會好好收著的。以後要是再遇到這種‘迷路’的情況,說不定還能再搭個伴。”
葉知瀾笑著點頭,把藍花楹重新夾回筆記本裡,和那袋牧草種子放在一起:“好啊,不過下次可彆再跟著美洲豹爪印跑丟了,雨林裡的路,比草原和雪山難認多了。”
遠處的林間,傳來團隊成員的呼喊聲,蕭凡和葉知瀾對視一眼,同時背起背包站起身。霧氣徹底散開,陽光灑滿林間,照亮了地麵上兩道並行的足跡——一道是他的登山靴紋路,一道是她的防滑格紋路,在腐葉堆上,慢慢朝著同一個方向延伸。
沒人提起這場相遇是“偶然”,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在這片迷霧籠罩的雨林裡,能遇到一個懂自己、還能一起守護自然的人,比找到美洲豹的爪印,比發現健康的絞殺榕,都要珍貴得多。而他們的故事,就像這雨林裡的種子,在這場意外的“迷途”裡,悄悄紮下了第一根根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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