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譜儀旁的未竟之路
便利店的關東煮在保溫鍋裡冒著白氣，蘿卜浸得透亮，葉之瀾用竹簽紮起一塊，吹了吹才遞到蕭凡嘴邊：“先墊墊，晚上說不定要熬到後半夜。”
蕭凡咬下蘿卜，溫熱的湯汁順著喉嚨滑下去，驅散了大半疲憊。窗外的路燈透過玻璃照進來，在葉之瀾的白大褂上投下細碎的光影——她的袖口還沾著點淡綠色的培養基，是下午取樣時蹭到的，卻沒顧上擦。
“你說，明天的平行實驗能穩定嗎？”葉之瀾突然開口，手裡的竹簽在空碗裡輕輕劃著。剛才在實驗室裡的興奮勁兒褪去些，她又開始琢磨數據細節，“上次‘紅海素076’號也測出過0.8毫克的濃度，結果第二天重複實驗，數據直接掉成了0.2，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蕭凡放下湯勺，指尖在桌麵敲了敲：“這次不一樣。”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拍的培養皿照片——淡紅色的絲狀體在屏幕上清晰可見，“我們調整的不僅是溫度，還有磷源的供給方式，改成了間歇性添加，模擬深海熱泉的營養脈衝模式，這應該能讓藻株的生長更穩定。”
葉之瀾點點頭，卻還是忍不住皺眉：“可讚助商那邊催得太緊了，上周王經理打電話時，話裡話外都在說‘要是月底再沒實質性進展，就終止合作’。現在雖然有了突破，但距離工業化生產還差得遠，他們會認可嗎？”
“認不認可，總得讓他們看到希望。”蕭凡拿起手機，翻出陳教授下午發的消息——學術會議的參會名單裡，有三家生物製藥公司的研發總監，其中就包括國內頂尖的“康啟生物”，“陳教授說，康啟生物一直在找抗癌藥物的新原料，紅海素要是能入他們的眼，說不定能拿到聯合研發的資金。”
葉之瀾的眼睛亮了亮。康啟生物的研發實力業內公認，要是能合作，不僅資金問題能解決，連生產工藝的難題都能有人一起扛。她放下碗，掏出筆記本飛快地寫著：“那會議報告得重點突出兩點——一是前體濃度突破1毫克，二是我們的‘模擬深海環境’方案有可複製性，這樣才能讓他們覺得這項目有價值。”
兩人吃完關東煮，往實驗室走時，夜風吹得人清醒了不少。葉之瀾突然想起什麼，從包裡掏出個小盒子遞給蕭凡：“上周你說手表電池沒電了，我路過鐘表店時給你換了一塊，你試試還能用不。”
蕭凡接過盒子，打開時愣了愣——是他戴了五年的舊手表，表帶都磨出了毛邊，卻一直沒舍得換。他把手表戴上，指針正好指向晚上九點半，秒針滴答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謝了。”他低聲說。以前在實驗室加班，總靠手機看時間，可手機一忙起來就容易忽略，有了手表，取樣、記錄的時間點就能掐得更準。
葉之瀾笑了笑：“跟我客氣什麼？趕緊走，回去還得測夜間的生長速率，第一次數據得在淩晨一點記下來。”
兩人回到培養室時，恒溫箱的指示燈還在平穩閃爍。蕭凡打開箱門，取出“紅海素081”號培養皿，放在顯微鏡下觀察——絲狀體比傍晚時又舒展了些，頂端的熒光點更亮了。葉之瀾則坐在電腦前，調出實時監測的溫度、濕度數據，確保培養環境沒出現波動。
“對了，你小說更新了嗎？”葉之瀾突然問，手指在鍵盤上敲著數據，“上次你說主角在空間站裡找到了藻類的共生菌群，讀者都在等後續呢。”
蕭凡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的科幻小說已經停更三天了。之前因為實驗屢屢失敗，沒心思寫，現在有了突破，倒突然有了靈感：“今晚加班間隙寫一點吧，就寫主角看到藻株長出紅色絲狀體，和我們現在一樣。”
葉之瀾笑著點頭：“那我可要當第一個讀者。說起來，你寫的星際藻，不就是以紅海素為原型嗎？說不定哪天我們的研究成功了，你的小說就成預言了。”
蕭凡沒說話，隻是看著顯微鏡裡的藻絲。他寫小說的初衷，其實是想讓更多人知道紅海素的價值——不僅能做抗癌藥物，還能淨化海水，要是能大規模培養，能解決太多問題。可之前實驗一直失敗，連他自己都快沒信心了，現在，終於看到了點光。
淩晨一點，蕭凡準時記錄下第一次夜間生長數據——藻株的鮮重比傍晚時增加了12，胞內色素濃度也略有上升。葉之瀾則把數據整理成表格，用不同顏色標注出關鍵指標，方便第二天分析。
“休息半小時吧。”蕭凡合上記錄冊，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接下來要到淩晨四點再測一次，趁現在眯一會兒。”
葉之瀾點點頭，靠在椅子上，很快就睡著了。蕭凡看著她疲憊的側臉，想起這半個月來，她比誰都拚——白天要配培養基、做實驗，晚上還要整理數據、查文獻，有時候累得直接在實驗室的折疊床上睡。要不是有她一起扛，他說不定早就放棄了。
蕭凡輕輕拿起自己的外套，蓋在葉之瀾身上。培養室裡很安靜，隻有恒溫箱的低鳴和色譜儀的待機聲。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夜空——星星很少，隻有幾顆亮得顯眼，像顯微鏡裡那些熒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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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出手機，打開小說的後台，開始寫更新章節：“林默小說主角）盯著顯微鏡裡的紅色絲狀體，指尖微微發抖。三個月來，他試過無數種方案，從調整溫度到模擬重力，甚至差點放棄，可此刻，那些淡紅色的藻絲，像在黑暗裡亮起的燈，照亮了整個實驗室……”
寫了大概兩百字，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讀者的留言：“凡哥終於更新了！主角終於看到希望了，我就知道他能行！”
蕭凡笑了笑，回複道：“再等等，後麵還有更難的挑戰。”
淩晨四點，蕭凡叫醒葉之瀾，兩人一起測了第二次夜間數據。這次的數據比淩晨一點時更好，藻株的生長速率穩定，色素濃度也持續上升。
“看來我們的方案真的可行。”葉之瀾揉著眼睛，聲音裡帶著困意，卻難掩興奮，“明天做平行實驗時，把溫度波動的範圍再縮小一點，看看能不能讓數據更穩定。”
蕭凡點點頭，把數據記錄好：“先睡兩個小時吧，早上八點還要和陳教授開視頻會，彙報這次的進展。”
兩人在實驗室的折疊床上擠著睡了兩個小時，早上七點半，葉之瀾先醒了，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回來時手裡拿著兩袋牛奶和麵包：“先吃點東西，視頻會要開始了。”
八點整，陳教授的視頻電話準時打過來。屏幕裡，陳教授看到數據表格時，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啊！蕭凡，之瀾，你們終於把這一步突破了！”
“陳教授，我們明天打算做三組平行實驗，確認數據穩定性，然後整理會議報告。”蕭凡說，“不過現在的培養周期還是太長，要十四天，而且轉化效率也不夠，離工業化生產還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