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爺子已經是強弩之末,硬撐著等到了五個孩子進屋。
他緊緊抓住陶芹的手,用儘全身力氣給自己辯解。
“那年,我沒有碰胡蘭花!我是動心了,喝了酒壯膽。醒來之後,她說我碰她了,但是我一摸褲腰帶,我自己打的結根本就沒鬆開過,我怎麼可能真的碰她!
我當時虛榮心作祟,就這麼應下了,可我對天發誓,我這輩子隻有你親娘、玉姑兩個女人,不然我不得好死!”
原來,事情是這樣。
“你個糊塗蛋,你知道我傷心了多久嗎?我就知道,你哪有那個狗膽子睡人家,嗚嗚嗚嗚嗚。”
陶老太撲到陶老爺子身上,嚎啕大哭:“我不怪你了,你彆離開我,我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過日子。”
陶老爺子笑了,他的眼前浮現出當年娶陶老太的情景。
那時候他多年輕啊,什麼都不怕,堅信著會帶著女兒跟新媳婦過上好日子。
玉姑、大芹,來世再見啦——
陶老爺子安詳地閉上了眼,享年七十五。死前,子孫環繞,頭頂是房梁,身上是暖被,沒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算是幸運的。
一時間,屋內眾人屏住了呼吸。而後,陶大舅顫抖著手探了探陶老爺子的鼻息,哭出聲:“爹啊!”
沈立春同樣在抹眼淚,同時他很慶幸,自己堅持來了這一趟,不然根本看不到外公最後一眼。
哭歸哭,喪禮還是要辦的。
姐弟五人商量後決定就請三服之內的親戚和小隊的人,葬禮就定兩天,後天上午就下葬。
前幾年因為特殊時期,家裡死了人,基本都是匆匆入葬。大領導提出改革開放後,村裡死了人,慢慢地敢辦葬禮了。但陶大舅他們怕太出格,還是隻敢辦兩天。
這年頭的葬禮,都是村裡人互相幫忙。年紀大的做指揮,年紀輕的聽從吩咐搭棚子、搬桌椅,做些重體力活。
陶老爺子的親戚基本都在陶家村,姐弟五人分頭行動,很快就走形式通知到了每個人。
有那同樣白發蒼蒼的,在家人攙扶下,在陶老爺子靈前鞠躬。
他們的眼睛渾濁、動作也很遲緩,祭拜陶老爺子時都沒有很悲傷的情緒,反而似乎在羨慕陶老爺子死了還有這麼隆重的葬禮。
或許死亡對於他們來說並不可怕,他們早就有所準備。
沈秋分兄妹四人都請了假,來送陶老爺子最後一程。
比較尷尬的是,陶老爺子的孫子孫女太多啦,幾人坐的位置離老爺子還有段距離,要想去看一眼老爺子不是很方便。
陶芹以為,自己對這個父親不會有太多的感情,這麼些年來,隻是例行公事回娘家看他。
可陶老爺子真的去世,她才意識到這個世上,自己沒有爹娘了,小時候為她遮風擋雨的人全都已經消失不見。
沈青山看陶芹不吃不喝的樣子十分擔心,見縫插針給她煮了碗紅糖水喝,讓她補充下體力。
眾多人中,最虛弱的就是沈立春。陶家人都沒想到,他現在這麼脆弱,陶老爺子死的時候,他就支持不住要暈,現在都第二天晚上了,他還躺在陶大舅的房間休息,趙春芳寸步不離地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