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人魚悲歌_源天法地之永夜之殤_线上阅读小说网 

番外篇 人魚悲歌(1 / 2)

冰冷,刺骨的冰冷,纏繞著葉婉魚,像無數條深海毒蛇,鑽進她薄薄的衣衫,啃噬著每一寸肌膚。鹹腥的風卷著濃重的鐵鏽味,狠狠抽打在她臉上。那不是海風該有的味道。那是血的味道,是她族人的血。

她蜷縮在一叢嶙峋、濕滑的黑色礁石縫隙深處,嶙峋的石棱硌得她生疼。巨大的恐懼像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嚨,每一次試圖吸氣,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身體深處那微弱、溫暖的鮫珠光華,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唯一的光源,在黑暗的礁石間幽幽明滅,映照著她蒼白臉上蜿蜒的淚痕——那淚珠滾落,尚未墜地,便在冰冷的海風中凝結成細小的珍珠,叮叮咚咚滾入腳下洶湧的墨色海水中。

遠處,鮫綃城的方向。那裡曾是她永恒的家園,是海底升起的水晶宮闕,是鮫綃織就的華美夢境。此刻,那裡隻剩下衝天而起的火光,將半片陰沉的天幕染成猙獰的橘紅。那火光貪婪地舔舐著天空,映照著海麵上漂浮的、被染成暗紅色的碎冰,以及……一些更小的、形態模糊的漂浮物。悲鳴、嘶喊、兵刃碰撞的刺耳銳響,被狂暴的海風撕扯著,斷斷續續地送過來,每一個破碎的音節都像燒紅的刀子,狠狠剜進她的心臟。

“阿娘……”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更濃重的血腥味,才將那一聲幾欲衝口而出的哀泣強行壓了回去。淚水決堤般湧出,瞬間又在臉上凍成冰冷的珠串。她記得母親最後將她狠狠推進這亂石堆時,那雙總是盛滿溫柔海波的眼眸裡,隻剩下刻骨的絕望和瘋狂的催促:“婉魚!走!活下去!彆回頭!”

她不敢回頭。身後是煉獄,是族人的血正在被烈焰蒸發成腥鹹的霧氣。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瀕死的嗆咳聲,夾雜著沉重的撲騰水響,從礁石另一側傳來,異常突兀地刺破了這片被血腥和毀滅籠罩的死寂。

葉婉魚猛地一顫,像受驚的幼獸,整個身體瞬間繃緊,鮫珠的光芒也隨之劇烈地閃爍了一下。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從冰冷的石縫中探出一點點頭顱,目光穿過嶙峋怪石的間隙,投向聲音來源的海麵。

一個身影正在離岸邊不遠處的冰冷浪濤裡沉浮掙紮。墨色的海水冰冷刺骨,每一次浪頭打來,都將他狠狠壓下,又在他嗆咳著奮力掙紮時,勉強托起一點點。他身上原本質地不凡的月白錦袍早已被海水浸透,撕扯得破破爛爛,沾滿了汙穢的泥沙和……暗紅的血漬。他的一條手臂軟軟地垂著,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彎曲,顯然已經折斷。臉上毫無血色,嘴唇凍得發青,唯有那雙眼睛,即使在如此狼狽的境地,依舊透著一股銳利的、不甘的光芒。那眼神,像極了受傷後猶自齜牙的孤狼。

一個人類。一個修士。葉婉魚的心驟然沉到冰冷的深淵。是屠戮她家園的劊子手之一!仇恨的毒火瞬間燎原,燒得她指尖都在顫抖。她幾乎要立刻縮回礁石深處,讓這冰冷的海水將他徹底吞噬。

“嗬……嗬……”又是一陣劇烈的嗆咳,那人似乎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掙紮的動作明顯弱了下去。一個稍大的浪頭無情地卷過,將他整個人狠狠按入水下。海麵上隻留下幾串絕望的氣泡,還有他掙紮時甩出的一小截……染血的、眼熟的藍色劍穗。

葉婉魚的瞳孔猛地收縮。那劍穗的編織手法,那熟悉的靛藍海蠶絲,她絕不會認錯!是她偷偷潛入人類集市,用自己凝結的珍珠換來的絲線,又花了整整三個夜晚,笨拙地模仿著人類樣式編織而成,在鮫綃城陷落前那個月色溫柔的夜晚,悄悄塞進了一個名叫林淵的少年修士的懷裡。那個曾對著她的鮫綃讚歎不已、笑容如暖陽般耀眼的少年,那個在潮汐崖邊,笨拙地試圖用術法幫她尋找罕見月見貝的少年……

怎麼會是他?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她混亂的思緒,帶著一種荒謬絕倫的刺痛。看著那海麵上即將消失的氣泡,看著那截在墨浪中沉浮的、象征著她最初萌動心事的藍色劍穗,身體裡某種東西先於理智做出了反應。

她像一尾被驚動的銀魚,猛地從礁石縫隙中竄出。冰冷的海水瞬間包裹了她,刺骨的寒意讓她打了個激靈。流線型的身體本能地破開波浪,速度遠比任何人類遊泳更快。她潛到那沉浮掙紮的身影下方,用儘全身力氣托住他的腰背,奮力將他推向最近的一塊稍顯平緩的礁石。

林淵的身體沉重得像塊礁石,冰冷,僵硬。葉婉魚纖細的手臂幾乎要被這重量壓斷。她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摳進礁石粗糙的縫隙裡,一點一點,用肩膀頂,用腰腹的力量拱,終於將他沉重的、濕透的身軀艱難地推上了那塊冰冷的岩石。做完這一切,她自己也幾乎虛脫,趴在礁石邊緣劇烈地喘息,冰冷的海水不斷衝刷著她的身體。

她抬頭,對上了林淵剛剛恢複一絲清明的眼睛。那裡麵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激,隻有冰冷的、審視的、如同打量一件物品般的銳利光芒。那光芒像淬了冰的針,狠狠紮進葉婉魚的心底。他認出了她,也看到了她頸項間因用力而微微閃耀的、流光溢彩的鮫綃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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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嘶啞乾澀,像砂紙摩擦著礁石:“……鮫人?”那聲音裡,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近乎冷酷的了然。

葉婉魚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那眼神,那語氣,徹底撕碎了她心中殘存的那一點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他不再是潮汐崖邊那個帶著陽光氣息的少年。他是修士,是入侵者,是毀滅她家園的幫凶!她猛地後退,如同受驚的魚,想要重新沒入深不見底、此刻卻顯得格外安全的冰冷海水。

然而,已經太遲了。

林淵那隻還能活動的手,快如閃電般探出。那動作與他此刻重傷的狼狽狀態截然不符,帶著修士特有的狠厲和精準。一道微弱的、幾乎透明的符文在他指尖一閃而逝。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攫住了葉婉魚,仿佛無數條冰冷的鎖鏈纏上她的四肢百骸,將她牢牢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她的鮫綃光芒應激性地驟然亮起,試圖抵抗,卻在那股冰冷的力量壓製下迅速黯淡。

“你……”葉婉魚驚怒交加,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顫抖。

林淵沒有再看她,他掙紮著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礁石上,艱難地從懷中摸出一枚布滿裂紋、光澤暗淡的玉符。他對著玉符急促地低語了幾句,聲音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坐標……礁石群……活捉……祭品……”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葉婉魚的心上。“祭品”兩個字,徹底粉碎了她所有的僥幸。她像一條離水的魚,徒勞地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冰冷的絕望,比這北海的寒流更加刺骨,瞬間淹沒了她。

她看著他冷漠的側臉,那張曾經讓她覺得溫暖的臉,如今隻剩下刻骨的寒意。他折斷的手臂無力地垂著,月白的殘破袍子上,除了他自己的血,是否也沾滿了她族人的血?那截藍色的劍穗,此刻就在他腰間,隨著海風輕輕晃動,像是對她愚蠢少女心事的無聲嘲諷。巨大的悲哀和荒謬感攫住了她,讓她忘記了掙紮,隻是怔怔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她曾偷偷傾慕、此刻卻親手將她推入深淵的少年。

很快,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海風。幾道顏色各異、裹挾著強大靈壓的遁光如同流星般從天際直墜而下,精準地落在他們所在的這片礁石上。強大的威壓如同實質,壓得葉婉魚幾乎窒息。為首的是一個麵容枯槁、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的老者,身著玄色雲紋道袍,周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冰冷氣息。他身後跟著幾名同樣氣勢不凡的修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齊刷刷落在葉婉魚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稀世珍寶,一件即將被拆解的材料。

“淵兒,做得不錯。”枯槁老者——玄元宗大長老玄冥子——目光掃過林淵的傷勢,語氣平淡無波,隨即視線便牢牢鎖定了葉婉魚,那目光中的貪婪和狂熱幾乎要化為實質,“天生鮫綃,純淨無瑕……此等靈材,萬載難逢!天佑我玄元宗!”

“大長老,她……”林淵的聲音依舊嘶啞,他支撐著想要站起來,卻被玄冥子抬手製止。

“帶回去!”玄冥子聲音冷硬如鐵,不容置疑,“即刻準備‘祭海台’!以她之骨,煉我玄元鎮宗仙器‘定海針’,九洲稱霸,指日可待!”他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野心光芒。

兩名氣息沉凝的修士麵無表情地上前,如同抓取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粗暴地架起葉婉魚纖細的手臂。他們的手指如同鐵鉗,冰冷而堅硬,深深嵌入她的皮肉。她被迫離開那塊冰冷的礁石,雙腳懸空,像一片無助的落葉被拖拽著升空。海風更加凜冽,吹亂了她海藻般的長發,露出頸項間因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閃爍的鮫綃流光。

在被拖離的瞬間,她最後看了一眼林淵。他依舊靠在那塊冰冷的礁石上,微微垂著頭,額前散落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表情。隻有那緊抿的、毫無血色的薄唇,透著一股刻骨的冷漠。他始終沒有再看她一眼,仿佛她隻是一件被捕獲的獵物,一件即將被送上祭台的物品。

少女心中最後一絲微弱的火苗,徹底熄滅了。冰冷的絕望,凝固成了比北海玄冰更堅硬的東西。原來,那潮汐崖上的月光,那笨拙尋找月見貝的身影,那對著她鮫綃讚歎的溫暖笑容……都不過是一場精心編織的、用來捕捉她這條愚蠢人魚的幻夢。珍珠般的淚珠再次無聲滾落,還未墜地,便在空中被呼嘯的罡風凍結成冰晶,碎成齏粉,消散無蹤。

玄元宗矗立於北境“霜絕峰”之巔。這座龐大的宗門依山而建,層層疊疊的宮殿樓閣覆蓋著皚皚冰雪,在終年不散的凜冽寒風中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和玉石光澤。它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鋼鐵巨獸,盤踞在孤高的峰頂,俯瞰著下方蒼茫無際的凍土荒原。這裡的風,似乎都帶著金屬摩擦的銳響和靈陣運轉時低沉的嗡鳴,充滿了秩序、冰冷與絕對的掌控力。

祭海台並非位於主峰,而是懸於霜絕峰麵向北溟之海一側、陡峭懸崖之外的一片巨大浮空岩台之上。岩台通體漆黑,不知是何等材質,其上鐫刻著密密麻麻、古老而猙獰的符文,每一道刻痕都深如溝壑,仿佛是用無數生靈的鮮血澆灌而成。歲月的侵蝕和無數次血祭殘留的怨戾之氣,讓這些符文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暗紅色澤,如同永不乾涸的血痂。岩台邊緣,聳立著九根同樣漆黑、高達數十丈的巨柱,柱身纏繞著粗大的玄鐵鎖鏈,鎖鏈儘頭沒入岩台中心一個深不見底、散發著森森寒氣的孔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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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玄元宗曆代用以祭祀、鎮壓或獻祭強大生靈的所在。血腥、死亡、絕望,早已浸透了這裡的每一寸岩石和空氣。

葉婉魚被粗魯地拖拽到祭海台的中心。那些冰冷的符文一接觸到她的鮫綃微光,立刻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發出貪婪的、細微的嘶嘶聲,暗紅色的光芒也隨之明滅不定。九根巨柱上的玄鐵鎖鏈如同黑色的巨蟒,自動遊弋而出,帶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精準地纏繞上她的手腕、腳踝和纖細的腰肢。鎖鏈上同樣鐫刻著壓製靈力的禁製,冰冷的觸感瞬間透入骨髓,將她體內最後一絲微弱的鮫珠力量徹底凍結、封印。

她像一件被精心捆綁的祭品,呈現在高台之上。

祭海台周圍,早已站滿了玄元宗的高層和精英弟子。他們穿著統一的玄色或月白色道袍,神情肅穆,眼神狂熱,如同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目光聚焦在祭台中心的少女身上,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貪婪和期待。那純淨的鮫綃流光,在他們眼中,就是即將出爐的、絕世仙器的璀璨光芒。

大長老玄冥子立於祭台最前方,背對著北溟之海翻湧的墨色波濤。他枯槁的臉上此刻卻煥發著一種病態的紅光,渾濁的老眼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他手中托著一個尺許長的玉匣,匣蓋開啟,裡麵靜靜躺著一柄造型奇古、通體幽藍、散發著極度森寒氣息的剔骨刀。刀身薄如蟬翼,刃口流動著詭異的幽光,僅僅是看上一眼,就讓人靈魂都感到刺痛。

“吉時已到!”玄冥子的聲音灌注了靈力,如同悶雷般滾過整個祭海台,壓過了呼嘯的海風,“奉上祭品,啟爐煉器!以鮫人靈骨為引,鑄我玄元‘定海神針’,鎮九洲氣運,揚我宗神威!”

“揚我宗神威!”台下弟子齊聲應和,聲浪震天,帶著一種狂熱的、毀滅性的力量。

玄冥子高舉剔骨刀,幽藍的光芒映照著他狂熱扭曲的臉。他一步步走向被鎖鏈禁錮、動彈不得的葉婉魚,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即將被拆解的稀世材料,沒有絲毫憐憫。

冰冷的刀鋒,帶著刺骨的寒意,緩緩抵上了葉婉魚裸露的、微微起伏的胸口。鮫綃的流光在那幽藍的刀鋒下劇烈地閃爍、明滅,如同瀕死星辰最後的掙紮。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刀鋒上蘊含的、足以撕裂靈魂的恐怖力量,以及玄冥子眼中那赤裸裸的、對力量的無限貪婪。

“彆怕,小鮫人。”玄冥子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安撫意味,“你的骨,將成為我玄元宗萬世不朽的基石!這是你的榮幸!”刀鋒微微下壓,一絲尖銳的刺痛瞬間傳來。

葉婉魚猛地閉上了眼睛。巨大的恐懼讓她渾身冰冷僵硬,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幾乎要衝破喉嚨。逃!這個念頭如同最後的火焰在她腦海中燃燒。可是鎖鏈冰冷沉重,禁製如同鐵箍。阿娘的哭喊,族人的悲鳴,林淵冰冷的眼神,玄冥子扭曲的臉……無數畫麵在她緊閉的眼前飛速閃過,最終都化為一片絕望的漆黑。

就在那幽藍的刀鋒即將刺破肌膚,攫取那最珍貴的靈骨的千鈞一發之際——

“嗚——嗡——”

一種無法形容的聲音,仿佛從亙古的沉睡中蘇醒,又像是億萬生靈在深淵底層的痛苦哀嚎被無限放大、扭曲,驟然響徹天地!這聲音並非通過耳膜傳遞,而是直接震蕩在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最深處!整個祭海台劇烈地搖晃起來,如同巨浪中的一葉扁舟。玄冥子一個趔趄,手中的剔骨刀差點脫手飛出,刀尖在葉婉魚胸口劃開一道淺淺的血痕,血珠瞬間滲出,卻又詭異地懸浮在空中,沒有落下。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源自靈魂的恐怖聲響震得東倒西歪,臉上血色儘褪,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驚恐。

緊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仿佛連時間和空間都凝固了。

然後,祭海台後方,那片廣袤無垠、一直延伸到世界儘頭的墨色北溟之海,毫無征兆地……抬升了起來!

不是巨浪,不是海嘯,是整個海平麵,如同被一隻無形的、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巨手托舉著,以祭海台為圓心,向著天空,向著霜絕峰的方向,緩緩地、無可阻擋地抬升!海水失去了重力,失去了邊界,形成了一堵接天連地的、純粹墨色的、不斷翻湧著巨大漩渦的水之巨牆!這堵牆遮蔽了整個北方的天空,投下的陰影瞬間吞噬了陽光,將整個霜絕峰連同祭海台,徹底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末日的昏暗中。

海水的鹹腥味濃烈到了極致,其中更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宇宙洪荒的、古老而蒼茫的威壓!這威壓如同實質的億萬鈞重擔,轟然降臨!祭海台上,除了玄冥子等少數頂尖強者還能勉強站立,其餘弟子無不慘叫著,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瞬間跪伏在地,口鼻溢血,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連那九根銘刻著無數鎮壓符文的巨柱,都在這浩瀚神威下簌簌發抖,發出瀕臨破碎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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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湧的墨色海水之牆中心,巨大的漩渦緩緩打開。沒有眼睛,沒有麵孔,隻有一片深邃到吞噬一切光線的、純粹的黑暗。然而,每一個在場的生靈,都清晰地“感知”到了“祂”的存在——一個龐大到無法理解的意誌,一個冰冷到凍結靈魂的注視,正從那黑暗的漩渦深處投射出來,牢牢鎖定在祭海台上,鎖定在每一個渺小如塵埃的生靈身上。

一個宏大、威嚴、冰冷得不含一絲情感的聲音,如同億萬雷霆在每一個靈魂深處直接炸響:

【竊賊……螻蟻……】

聲音帶著難以想象的古老韻律,每一個音節都蘊含著毀滅性的力量,震得祭海台地麵寸寸龜裂。

【屠殺……吾之子民……竊取……海洋之息……】

那黑暗的漩渦仿佛微微轉動了一下,無形的目光掃過玄元宗眾人,最終聚焦在被鎖鏈束縛的葉婉魚身上。當那道意誌掠過她時,她感到體內被封印的鮫珠發出微弱而痛苦的共鳴。

【罪……無可赦!】

最後一個字落下,如同最終的審判。那堵接天連地的墨色水牆猛然向內壓縮!無數巨大的、由海水構成的、猙獰扭曲的巨獸頭顱從水牆中咆哮著探出,它們由純粹的毀滅意誌凝聚,張開足以吞噬山嶽的巨口,裹挾著足以碾碎星辰的力量,朝著整個霜絕峰,朝著祭海台上所有的人類修士,轟然噬下!

末日降臨!

“海神!是海神蘇醒了!”一個玄元宗長老聲嘶力竭地尖叫,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完全變調。他再也無法保持修士的尊嚴,雙膝一軟,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重重地跪倒在龜裂的祭台石麵上。額頭狠狠撞擊著冰冷的符文石板,發出沉悶的響聲,鮮血順著額角蜿蜒流下,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用儘全身力氣嘶喊:“神尊息怒!神尊息怒啊!我等……我等不知那是您的子民!饒命!饒命!”

“饒命!神尊開恩!”仿佛被這聲嘶喊驚醒,祭海台上瞬間跪倒了一片。平日裡高高在上、視凡俗如螻蟻的修士們,此刻在滅世的神威麵前,脆弱得如同暴風雨中的沙堡。他們涕淚橫流,額頭磕得血肉模糊,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扭曲破音,隻想抓住最後一線虛無縹緲的生機。

玄冥子枯槁的臉上,那病態的紅光早已被慘白取代,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信仰崩塌般的茫然。他手中的幽藍剔骨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滾了幾滾,停在被鎖鏈束縛的葉婉魚腳邊。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足以碾碎星辰的海水巨獸頭顱已然逼近,死亡的陰影籠罩了一切。

“不!不可能是海神!”一個嘶啞、絕望,卻又帶著某種歇斯底裡瘋狂的聲音在混亂中響起。是僅存的、被兩名弟子攙扶著才勉強沒有倒下的鮫人族長老——滄溟。他蒼老的臉上布滿血汙,渾濁的眼中燃燒著悲憤和一種洞穿真相的慘然。他死死盯著那接天連地的墨色水牆,盯著那中心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渦,聲音如同泣血:

“你們這些愚蠢的掠奪者!你們以為……那是什麼神隻的怒火嗎?!”他猛地指向那黑暗的漩渦,枯瘦的手指劇烈顫抖,“那是‘觀測者’!是更高維度的存在!我們……我們這些所謂的‘海之子民’,不過是他們龐大試驗場中……一群被標記、被放牧的‘魚’!我們的生命,我們的悲歡,甚至我們的滅絕……都隻是他們冰冷數據流中的……一串無關緊要的代號!一段……記錄!”

滄溟長老的話,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寒風,瞬間凍結了祭海台上所有的哭喊和哀求。絕望的修士們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呆呆地看著他,又茫然地望向那毀滅的源頭。觀測者?魚?代號?這些詞語組合在一起,構成了一種比死亡本身更加冰冷、更加荒誕、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怖真相。

原來,他們引以為傲的修煉,他們爭奪的天地靈材,他們謀劃的九洲霸業……在更高維度的“眼睛”裡,都如同魚缸裡沙礫的滾動般毫無意義?他們自以為是的征服和掠奪,不過是加速了自身作為“實驗樣本”的淘汰進程?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渺小感和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人。連玄冥子眼中最後一點神采也徹底熄滅,隻剩下徹底的死灰。

就在這死寂的、被絕望和認知顛覆所籠罩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嗡鳴響起。聲音的源頭,是祭台中心。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投向了那裡。

被冰冷玄鐵鎖鏈禁錮的葉婉魚,不知何時,竟緩緩地懸浮了起來。並非掙脫了鎖鏈,而是她的身體,正散發出一種柔和卻不容忽視的、純淨無比的蔚藍色光芒。那光芒越來越盛,如同深海中孕育的星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聖與寧靜。纏繞在她身上的玄鐵鎖鏈,在這蔚藍光芒的照射下,竟發出“滋滋”的聲響,上麵銘刻的鎮壓符文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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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縛她的力量,正在被一種更本源、更古老的力量淨化、驅逐!

她懸浮在離地三尺的空中,海藻般的長發無風自動,周身流淌著蔚藍的光暈,仿佛披上了一件由最純淨海水織就的華服。她頸項間、手臂上那些天生的鮫綃紋理,此刻如同活了過來,流淌著比星辰更璀璨、比深海更神秘的流光。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曾盛滿恐懼、悲傷和少女心事的眸子,此刻卻變得如同北溟最深的海淵,平靜、深邃,卻又仿佛倒映著億萬星辰的軌跡,蘊含著宇宙初開般的古老與智慧。一種難以言喻的、包容萬物卻又超然物外的氣息,從她嬌小的身軀中彌漫開來,與那接天連地、散發著毀滅威壓的墨色水牆,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對峙。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跪伏的、絕望的修士,掃過涕淚橫流的玄冥子,最後落在滄溟長老那悲憤慘然的臉上,眼中流露出一絲深切的悲憫。

然後,她微微抬首,望向那翻湧著毀滅巨獸頭顱的、中心是深邃黑暗的墨色水牆。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海水的咆哮、修士的哀嚎和靈魂層麵的恐怖威壓,如同最純淨的海浪輕撫過礁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回蕩在每一個生靈的心間:

“如果……”

她的聲音空靈而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早已注定的未來。

“如果我的獻祭……能成為溝通的橋梁……”

蔚藍色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轉加速,形成一個柔和的光繭。

“如果我的消逝……能換取規則的重新界定……”

她的身體開始變得有些透明,仿佛由最純淨的海水構成。

“讓掠奪止息,讓觀測……回歸它應有的、不帶毀滅的‘注視’……”

她緩緩張開雙臂,如同擁抱整個世界,又如同準備投入永恒的懷抱。那蔚藍的光芒驟然熾烈,將她整個人徹底包裹,化作一顆冉冉升起的、純淨的藍色星辰,主動地、義無反顧地,朝著那接天連地、吞噬一切的墨色水牆,朝著那黑暗漩渦的核心,飛升而去!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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