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漩渦突然凝實成實質,暗紅霧氣如活物般翻湧著退開,露出其中那道身影。
林默的瞳孔劇烈收縮——這哪是虛影?
分明是具被血晶包裹的軀體!
麵容與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立在漩渦中心,左眼刀疤從眉骨直貫下頜,正垂眸盯著他腕間消失的契約紋路,喉間溢出低笑:"沒有契約紋路的天師榜榜首?
不過是螻蟻。"
蘇婉的指甲幾乎掐進林默掌心。
她望著那道身影,星圖印記在鎖骨處突然泛起金光,像被什麼力量牽引著,頸間的洛陽鏟掛墜"嗡"地振鳴,竟自動從繩結中脫出,在空中劃出銀亮軌跡。
林默瞥見她發梢都在輕顫,蒼白的指尖下意識攥緊他衣角:"是...是聖女雕像的共鳴。"
話音未落,洛陽鏟的九枚星紋同時亮起,在兩人頭頂展開成旋轉的星軌,將血光灼出的焦痕擋在三尺外。
林默的天機之眼不受控製地睜開,血色在他眼底褪成灰白,漩渦中心的噬天陣核心終於顯形——那哪是陣圖?
分明是塊嵌在青銅台座上的龜甲,裂紋中滲出的不是血,是泛著幽藍的星芒。
"真正的守護者不是契約..."林默喃喃出聲,喉間的腥甜突然化作灼燒感。
他想起韓無涯說過的"無契之命",想起密檔裡那半枚青銅印章的紋路,鬼使神差地鬆開蘇婉的手,掌心按上聖女雕像的基座。
"林默!"蘇婉的驚呼被血霧吞沒。
她看著自己掌心的守護紋突然泛起紅光,像活了般順著交握的指縫鑽向林默手背——本該消散的契約殘痕竟在吸收這道紅光!
她的手腕開始發燙,額角沁出冷汗,卻見林默的眼尾漸漸染成金紅,原本憨厚的眉眼此刻竟有幾分與漩渦中那人重疊的冷肅。
"好個雙生契反哺!"血晶中的男人突然暴喝,身後血霧驟然凝結成青銅龍脊,鱗片上的咒文泛著妖異紫芒。
龍脊掃過之處,星軌防禦陣出現蛛網般的裂紋,蘇婉踉蹌著撞進林默懷裡,考古筆記殘頁從她背包裡散落在地。
林默接住她時,指尖觸到那些泛黃的紙頁——全是蘇婉這些日子在古籍裡圈注的雙生契解法。
他突然想起昨夜她伏在案前寫筆記的側影,鋼筆尖在"反製開關"四個字上戳出個洞。"契約共鳴是雙生契的反製開關!"蘇婉在他耳邊急促低語,發頂的星圖印記突然暴漲成金色鎖鏈,"接住!"
林默本能地抬手。
鎖鏈穿透他掌心時,他聽見骨骼發出"哢"的輕響,卻不覺得疼。
相反,有股熱流順著鎖鏈湧進丹田,將喉間的腥甜衝散。
金色鎖鏈帶著他的力道貫穿青銅龍脊,血晶男人的瞳孔驟縮,龍脊上的紫芒"滋啦"作響,竟開始剝落!
"不可能..."男人的聲音裡終於有了裂痕。
血霧突然瘋狂倒灌回漩渦,龍脊碎成青銅殘渣,他的身影也開始變淡,"雙生契...不該..."
"該什麼?"林默按住蘇婉後頸,將她護在身後。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脈搏跳得極快,快得像是要掙破血管。
剛才鎖鏈貫穿龍脊時,他分明聽見體內有個聲音在說"破",像是某種封印被撞開了條縫。
蘇婉抬頭看他,目光落在他染金的眼尾:"你的眼睛..."
林默沒接話。
他盯著自己掌心還在發燙的金色鎖鏈,突然想起韓無涯說過的"天師終劫"。
此刻漩渦深處的機械轟鳴已經消失,隻剩血霧緩緩退去,露出龜甲上清晰的刻文——"一念定劫"。
他的指尖輕輕撫過那四個字。
丹田處的熱流突然開始遊走,順著經脈往腦內湧。
林默眼前閃過無數碎片:韓無涯畫像旁的斷句、蘇婉在考古現場擦去陶片塵土的指尖、自己第一次用天機之眼看穿贗品時的心跳...最後定格在漩渦中那道身影的眼睛——和他此刻,正在變得相同的,金紅色。
"林默?"蘇婉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按住太陽穴,喉間溢出低笑。
這笑裡帶著幾分他從未有過的冷厲,卻又莫名熟悉。
"終劫...該我了。"林默的指尖抵在龜甲"一念定劫"四字上時,天機之眼突然泛起刺目金芒。
原本灰白的視域裡,無數半透明的命運絲線從血霧中鑽出,像被磁鐵吸引般纏上青銅台座——那些線的另一端,竟全部紮進穹頂陰影裡某個蜷縮的身影!
"是...韓無涯?"他喉結滾動,聲音發澀。
天機之眼剝去所有偽裝,顯露出噬天陣最深處的真相:被血晶包裹的男人不過是道殘影,真正的祭品正跪在龍形穹頂的陰影下,五品相師的道袍已被血浸透,後背密密麻麻的針孔裡還在滲著黑血。
老人抬眼望來,渾濁的瞳孔裡竟浮起解脫般的笑意。
"林小友..."韓無涯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這局棋,我下了三十年。"